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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是个疯子。”狩猎女神甚至没有感觉到半点滑稽可笑的地方,弓弦已随着短短的一句话语拉成了满月。
“那好吧。”法偌雅垂低了视线,不再言语,对迫在眉睫的危机竟如若未见。
经常作出狂妄举动的之所以大多数都是弱者,就因为他们更喜欢沉溺在心理巨人的假想当中。作为光明一族最高阶层的统治者,邓波并不认为踩死几只虫子算得了什么,这种蝼蚁般的存在历来数不胜数。或许,当这些一心求亡的家伙真的嗅到冥土气息时,才可能永远地放弃轻浮躁动,她自然也从不吝啬赋予前者沉默的权利。
如果说之前被战神拦截的那三道箭光是矫游怒射的疾电,那这一次从狩猎女神弓弦上射出的,便是九天十地最凌厉可怖的雷霆。
箭无声,甚至无形——颤抖呻吟的却是整个龙冢,笼罩着空间的禁魔结界似乎也将被振荡撕碎。
即使在与魔龙将的对攻过程中,狩猎女神也不曾有过如此全力以赴的表现,可这一刻面对着一个只能算是弱小的人类女子,每个人都已看到了她毕露的狰狞。
面对着破空袭来的数道狂飚,法偌雅的满头银发已被劲风扯起,向后飞舞不休,脸上却毫无慌乱之色。龙将阵营中的豪与迪纳加先后掠出,想要拦截这次毫无悬念的击杀,但在同一时刻出手的帝波尔,却让前者的动作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侧身,抬臂,宛若驱赶一只看不见的苍蝇般轻挥了一下手掌——迅速龟裂着几道沟渠的地面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漫天狂啸的罡流也顿时消声匿迹。前面还不可一世咄咄逼人的必杀之箭像是群刚刚飞过烈焰的苍蝇,不止是消失,而且还隐隐散发出了焚烧后的焦臭味道。
“你作甚么?”看着猎物再一次由于同伴的干扰而逃过大劫,狩猎女神面无表情地转首,眼神深处有火芒乍现。
一身银色光甲的帝波尔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霎也不霎地瞪视着法偌雅,如岩石一般刻板冷峻的脸庞上已布满了奇异表情,“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足够你死上一万次?”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法偌雅平静地回答,“当然,人们总是习惯在事实面前逃避,或许你也应该学会偶尔从众。”
崖顶的交战双方逐渐陷入了死寂,就连浓烈的杀机也都逐渐消弭蛰伏。几乎每个人都能肯定,这年轻的女子在前一刻和战神有过精神交流,却无法弄清她的说词究竟是什么。更难以理解的是,那份敢于置身死地直面神魔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帝波尔,别忘了,把我们聚集起来,并带到这里的人是你。”一直默不出声的海洋之主肯撒突然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插话。
由于禁魔结界的强力作用,这位传说中掌握着原水命脉的主神已经失去了遍体缭绕的蔚蓝光环。只能称得上猥琐的形貌和玩世不恭的语气,让人感觉他更贴近于一个市井之徒,但之前一举格杀数名黑暗暴君的可怖实力,却无疑在他身上镀就了另一层无形而摄人的辉芒。
帝波尔沉默着,转过视线,微微点头,“我只有一句话要问。”
“这个时候?”肯撒望向虎视耽耽的敌方阵营,以及那具眼看着就要彻底解体的巨型龙骨,拧起了稀疏下吊的眉峰,“问谁?问什么?”
眼下的局面拖得越久,越有利的自然不会是光明一族。肯撒很清楚,如果有条件的话,龙将们会更愿意来上一场谈判而不是厮杀——只要那个正在醒来的强大存在有足够的时间破茧,并成功逃脱,那么一旦等它恢复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将有可能被扭转,被改写。
“邓波,你的那根手指,究竟是怎么断的?”无论语气还是神态,光明战神都仍然平静,可这句话却让其他几名同族变了脸色。
“你在质问我?”狩猎女神下意识地垂低了左手,嗓音由于愤怒而变得嘶哑。那根不翼而飞的尾指只残存了根部突起的骨节,一小块暗红的肤色像是粘上了丑恶的油墨污迹——百年前惨烈无比的神魔大战,在大部分活下来的光明族人身上留下了再也无法抹去的烙印,她也不例外。
任何人都有极端忌讳的事情,而邓波历来最痛恨的,就是这处疮疤被提及。事实上,作为几乎无所不能的光明族,在对宿敌的清剿过程中却始终不能做到一劳永逸,甚至屡屡遭到反扑牵制,这本身就已经意味着巨大的耻辱。
“你是在质问我吗?!”见帝波尔默然不语,狩猎女神略为提高了声音,目光中直如要喷出火来,“我不知道这卑贱的女人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很让我寒心。”
“我不是也不想质问你。”帝波尔缓缓道,“只不过,她说,菲兰若是你杀的。”
真相的力量在于它永远锐利致命,狩猎女神瞬间煞白的脸颊与难掩的惊骇神情让氛围开始变得诡异森冷。一直都站在近处的海洋之主眯起双眼打量了她很久,忽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退后一步转身走开。与此同时,原本互成犄角紧凑严密的光明阵形,终于开始崩裂。
“你以前告诉我,摄魂师造成的暗影创伤是最难复原的,比如说你的手指。”帝波尔直视着对方,眼神复杂之极,“其实你错了,世上最难复原的应该是心伤。”
“谎言,这是谎言!”狩猎女神嘶声低吼,“我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子?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类居然只凭着几句谎言,就让你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这难道不可笑么?”
“不,你又错了。说服我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人。”帝波尔的声音还是平静得可怕,“这世上我可以谁都可以不信,但毕竟还有个例外。”
“是谁?你像个有朋友的人吗?这么多年了,除了我,还有谁肯始终站在你的背后?”狩猎女神的面容已在扭曲,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让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上了如刀的刻薄,“看看你的周围,你以为这些家伙都是打心底服从你,尊敬你?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的立场原因,你早就已经坐不稳如今的位置了?”
“你对我怎么样,我一直都很清楚。。。。。。”帝波尔骤然握紧了拳,再松开,目光像发光的长刀般逐一刮过旁边诸人的脸庞,“你走吧,我不想杀你。至于其他人,不想留在这里的,都可以离开。”
“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先放一放的好,你们说呢?”始终没有插话的智慧女神避开帝波尔的逼视,转而望向对侧已在有所动作的龙将。
“战神阁下,夜长梦多这句话,我记得还是您教给我的。”暗魔皇依旧保持着温文的气度,唇边带着笑意,比起几名肃立在身后浑身透着邪气的摄魂师来,简直就像个传经布道的英俊神甫,“你们将怎么处置赫马森,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会拿出必然的尊重。可是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局以前,轻敌这样低级的错误,我觉得还是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才好。毕竟吞进肚子里的肉,才算是真正属于你的食物啊。”
“说得不错。”体格比帝波尔还要魁伟强壮的大猎户之统领者奥格达加马第一次用正眼看暗魔皇,随即撤下了扛在肩头的巨弩。那头卧伏在他脚边的巨大黑豹顿时一跃而起,咆哮着迎向正面扑来的几头魔龙。
人影纷动,沉寂的战局于这一刻再次爆发。失去了法力支持的攻守双方不得不重温起肉搏时代的惊险与惨烈,两个不同的种群在绞成一锅沸腾的粥后赤血飞溅。没有惨呼声的对攻似乎在印证着最后的疯狂真金足色,随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的悠长龙嗥,一大团金色的火焰猛然从场中炸开,凄艳四射。
唯一没有动作的是光明战神,眼见着仅存的深渊魔龙被轻易屠净的同时,他略显木讷的目光注意到了一幕同时发生却有着不同意义的画面——在一名龙将以生命作为代价,成功吸引了智慧女神的绝大部分注意力之后,后者美丽的头颅也在悄然潜上的迪纳加手中爆成了一朵小型礼花。
只是一瞬间,或许更短,智慧女神的整个身躯像是沾满了油的老灌木般迅速燃烧起来。不灭神识的存在也丝毫无法阻挡龙魄的侵蚀吞噬,阵形破碎的光明族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愈燃愈旺的火焰喷发到一个刺眼的程度后忽然灰飞烟灭,从云霄跌落深渊的心态立即让战场的残酷变得无比锐利分明。
“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想要的?!”挥舞着太阳之剑的阿基兰德转头向着帝波尔咆哮,眼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先杀光他们,料理完赫马森,再处理你的私事行不行?族人当中一直以首领自居的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