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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维克多大喊着扑进木屋。
低矮的房间里杂乱无章,灰尘布满每一个角落。
靠墙角的木床上蜷缩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不时有蛆虫钻进钻出,恶心的蠕动制造出催人呕吐的景象。
蹒跚的脚步停滞于床前,记忆中柔情的双眸总是带着期盼和悲凉的目光凝视南方。如今,深深凹陷的两个窟窿只剩下溃烂的腐肉。
五年前匆忙写下留言的羊皮纸拽在枯瘦的掌心,早已变色、发黄。
“母亲……”跪倒在再也辨不出容貌的亲人身边,维克多泪如雨下。
五年的隐忍,自小的期盼,全都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突然,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和腐烂味一同钻入鼻翼。
是火油!
对树屋来说,极易燃烧的油脂十分危险,村民不可能也不会把这种东西带进来。
在疑惑的同时,老村长托人带来的信猛地闪入维克多的脑海。
字迹没错,的确属于村中少数不对自己抱有偏见的老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一丝犹豫地赶回来。
照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算,死去至少有数月,为什么村里一直隐而不说,却偏偏选择在自己要去晶曜的前夜。
导师近几日总是欲言又止的面孔伴滑过心头,惊出维克多一身的冷汗。他扯下系在腰间的短杖,小声的念着咒文。
很快,一个聆听法术完成了。
感知区域随着手心里的光球逐渐变大,从这间弥漫着悲伤与**气息的树顶木屋向四周扩散开来。
没有……没有……没有……
房屋一间接一间,沉寂笼罩着布赫村,没有一点人类群居地应有的喧闹与嘈杂。
自小生活的村庄没有一个人,这项认知让泪痕未干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在炼金学院度过了五年的时光,他再也不是布赫村的单纯少年。研究魔药和各种道具的操法者对踩着别人往上爬同样拿手,现在的维克多可不会认为村中无人是因为集体外出捕猎。
适才他担心母亲的病情,没有多留意,现在回想,的确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巡逻的岗哨,甚至没有人前来询问,布赫村的防守何时变得如此松散?连最基本的探察都没有。
突然,一股不易察觉的空气波动从头顶上方传来。
维克多不加思索地把储存在法杖中的强光术释放出来。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团黑影从天花板上跌落。
看着几步开外站定的黑衣人,他眯起眼——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家伙。
擅自进入别人家的陌生人没有说话,而是把反握在右手的匕首平举齐眉。
“杀手?”私生子与法术天才让维克多在求学的小镇里树敌不少,被别人雇佣的打手阻击已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升级为取人性命的杀手:“隶属哪个组织?”
“杀了我你自然会知道想要的答案。”回答的嗓音出乎预料的年轻,而且,还是个女子。
就在维克多眼里闪过惊讶的瞬间,一身黑的杀手动了。
纤细的身形就像一只脱弦的利箭,带着风声袭至。
“叮!”
闪着绿光的有毒匕首被坚固的结界档住,维克多举起法杖,低声念道:“风刃!”
看不见的法术能量化做利刃斩向近身的杀手,那女子以双手撑地,向后迅速翻了两个圈,躲过贴着她身体划过的法术。
维克多哪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催动魔力,风刃分左、右、上三个方向逼进。
就在成功把杀手逼入树屋死角的当口,他体内的魔力突然毫无预警地枯竭了。很快,法杖顶端已经蓄积了一半的法术消散成影。
这突发的变化不止让维克多吃了一惊,就连杀手也是一怔。
慌忙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备用的法术存储球,还没等他抛出,女杀手已然从视线里消失,和身后、脚下幽黑的阴影融为一体。
惊疑与恐惧在脑海中炸开,未等维克多想出应对的策略,冰冷的匕首无声无息贴上颈侧,鲜血随着撕裂的钝感喷涌而出。
软倒在布满灰尘的木质地板上,翻起眼角望向身侧,从被风刃割裂的头套里露出几缕发丝,银亮的光泽在幽暗的树屋里闪闪生辉。
“呵……潜伏术……”可以把身体隐在阴影之中,是黑暗精灵最为世人熟知的技巧之一。
维克多想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封魔术?
是进入树屋以后,还是在攀爬藤梯时,又或者……早在米维拉镇就中招了。
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中带着难掩的愤恨,维克多死死盯着刚完成暗杀任务的杀手。
是霜狼,最近几年在塔兰公国声名鹊起的杀手组织。由于成员是黑暗精灵,相较其他组织的杀手更容易辨认。
作为塔兰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雇佣他们的酬劳高得吓人,自己虽在小镇得罪不少人,但还没到值得雇佣霜狼的地步。
是谁?
这个疑惑生成的同时,维克多扯出一抹难看而苦涩的笑。
还会有谁呢。
除了那个薄凉的父亲,还会有谁?!
若不是魔力突然丧失,绝对不可能败在这个年轻女子手中。
再次将手探向腰间所系的小布袋,他妄图从里面取出保命用的传送卷轴。颤抖的指间刚触到卷轴,女杀手无情的一脚让希望彻底断离。
我不要死。
至少……在完成复仇前不能死。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但死亡还是无可阻拦地迫近。身体的最后知觉停留在颌骨被强行扳开,紧紧尾随而来的,是在口腔中蔓延开的麻痛感。
“抱歉,这个要求是雇主提出,而非出自我个人喜好。尽量保持目标身体的完整是霜狼给予死者最后的敬意。毕竟……杀手不是值得骄傲的职业。”
柔和的嗓音显露出杀手不该有怜悯,但维克多已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
黑暗取代了眼中最后的景色,虚幻的幽芒在眼角浮动。隐约的,还能看到一抹深沉的影子在地板的阴影里晃动。
收割生命的死亡之镰(注释)么……
伴随着最后一点意识的消散,他的生命也随之逝去。
把割下的舌头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特制铁匣内,杀手点燃倾倒在地上的油脂,火焰顺着安排好的轨迹向四周蔓延开来。
没多久,建造在树顶的小木屋在燃烧中坍塌。
迎着冰冷如刀的夜风,一匹快马从寂静无声的村庄跑出,直奔南方而去。
身后,映红天空的熊熊大火把整个村庄吞噬。
就在杀手离开布赫村的同时,从还在燃烧的木屋的地板缝隙中,缓缓浮起一个比黑夜还要幽暗的影子。
它如烟似雾的身体不紧不慢地移到维克多的尸体旁,浓重的怨气盘绕在这具刚死的**四周,久久不散。
'就选这家伙吧……'
像是喃喃自语的诡秘嗓音在劈啪做响的火焰中低不可闻。
黑影整个覆盖在尸体上,蠕动着、扭曲着,很快就渗入还有些许温度的肢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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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已有一段时间的木屋开始坍塌,从高高的树顶坠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冒着烟的废墟中站起一个身影——本已死去的维克多。原本苍绿的双眸闪着暗红的光,很快,这种不属于人类的颜色消失,回归为原本的色泽。
维克多没有复活,他被亡灵法术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尸(注释)。
而实施了这个法术的是一名不死生物,准确的说,是一个来自幽影界(注释)的巫妖。
附着在匕首上的毒让维克多整个颈部的皮肤被腐蚀成深黑色的同时,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巫妖伸手一抹,染了满手的腥臭。它带血的手在空气中轻轻划了几道弧线,脖颈上的可怖伤口立刻停止溃烂。肌肉、血管、皮肤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最后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火继续在烧,建造在树顶上的木屋一间接一间坍塌,步伐僵硬地行走在并不平整的地面,巫妖朝唯一传来嘶鸣声的角落走去。
不一会,它看到栓在村口木桩上的骑羊。又大又圆的晶状体里充斥着惊恐,就不知是针对火焰还是针对已经不是人类的‘主人’。
注意到骑羊背着的灰布包袱,巫妖凌空一抓,包袱就到被它拎在手里。摸出一枚特制的秘银徽章,在反面,它找到了分别用魔法秘语和通用语书写的名字。
'维克多·伍德……真是让人意外的巧合。'
巫妖的名字也叫维克多,对南陆的人类而言,这个名字象征着长子,是家庭或家族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
成为亡灵后没多久,所有不死生物都会面临的第一个危机拜访了这位年轻的巫妖。
虚无充斥着思维,所有的求知欲仿佛陷入冬眠。书本里的新知识不再有吸引力,也提不起兴趣创造新的法术和魔药。
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