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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诺因干咳两声,把还剩一张的航海日记塞到枕头底下,质问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今天才有空过来,至于她们为什么不通知你,我就不知道了。”雷瑟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房里几个侍女。后者有点惊慌,但还是口齿清楚地回答:“是殿下说的:‘不要让我听到有关吉西安的任何事情。’”
“……”
诺因气极:“笨蛋!这种话怎么能当真!”一言未毕,抓起架上的斗篷冲出房外。
门被踢开时,宫廷术士长正在喝药,因此不但把药吐在对面漂亮护士的脸上,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归天。
“吉西安!”见状,诺因大惊失色,“你竟然病得这样重!”
“咳咳,如果你不选在……咳咳咳,那个时机点进来,我不至于……”
“别说了!医师呢?医师在哪儿?不,我现在就去叫祭司长,你千万要撑住!”诺因像只没头苍蝇般在房里转了两圈,才如梦初醒,扑向玄关,和刚走进来的军务长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雷瑟克扶住还想往外挤的主子,惊讶地看见他眼里有泪光,“出了什么事?!”
诺因紧紧抓着他,紫色的双眸焦距涣散:“吉西安咳得快死了。”
他没生过病,对疾病的恐怖却深有体会。相依为命的母亲缠绵病榻,最后染上肺炎,咳血而亡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所以看到术士长咳嗽的样子,让他方寸大乱。
“你说谁要死了!”吉西安火大地道,同时用袖管帮惨遭池鱼之殃的护士擦脸,他体贴的行为立刻换来不计前嫌的深情凝视。
“谁……”诺因茫然重复,随即惊喜地转过头,“你没事?!”
吉西安本想讽刺回去,见他脸色惨白,忽而心软:“没事啦。”这臭小子,生病的几天不见踪影,他快好了却来摆这副死人脸。
诺因松了口长气。雷瑟克轻拍他后脑勺:“放心,吉西安壮得很,死不了。”
“喂喂,这小子不知道也罢了,你可是亲眼见过我怎么从冥王那儿爬回来,还说这种话。”吉西安十分不满,因主君良好的事后补救行为而偏移的矛头转向友人。
“对不起。”
“呃?”
众人诧异地看向声源,却不敢肯定这句话出自此人之口。
抿了抿唇,诺因小声道:“对不起。”
不是幻听!吉西安瞪大眼,雷瑟克的表情也差不多。诺因有多嘴硬,他们俩都再清楚不过,即使错在他,也多半不会道歉,更何况是两次。
“算……算了。”当意识到时,吉西安的嘴巴已自动做出回应,“反正也快好了。”
诺因绽开灿烂的笑靥,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探他体温:“好像不烫耶?”
“当然不烫,说了快好了。”
“嘿嘿。”
“别笑得像个白痴!”
他们这厢纯友谊的表现,看在护士眼里就彻底变成另一种意思,心道:喜事将近!喜事将近啊!
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外面翘首以盼的同好,她行了一礼:“三位慢慢聊,我出去了。”
“好。”意外地,点头的是雷瑟克,因此护士前脚走,吉西安后脚就问:“有什么事?”
“这些我处理不了。”军务长苦笑着递出一叠文件,“里面还有些新的情报,你别搞混了。”
“嗯。”吉西安漫应,接过浏览,看着看着,眼底燃起异样的火光。合上报告,他沉思半晌,一言不发地递给主君。
诺因困惑地接过来,才看了第一页,就叫道:“红龙骑士团已经出发了!?梅莲可那女人还不算蠢嘛。”
“错!她蠢得无药可救!道格拉斯是自己请缨的……你先看下去,看完再说。”
依言看完文件,再瞅瞅部下的眼色,诺因恍然大悟,冷下脸:“你想我怎么做?”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吉西安也换上冷冽的表情,沉声道。
“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将西城一网打尽的机会?”诺因丝毫不掩饰怒意,“当初是你要我和贝姆特和解的,现在又要我主动攻打西城?”
术士长嘴角抽筋了一下:“现在局势不同。”一边说,他一边在心里狂踹当初劝说主君的自己。
军务长插口:“吉西安,是你让死亡佣兵团进西城的吗?”
“不是我!”吉西安狠狠白了他一眼,“虽然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惜我找不到休得斯和他那票部下。”诺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心念电转:“不是我们,也不可能是南城,那只有北城。北城……是他!”
“这很好猜。”吉西安摆摆手。
“那我们更不应该搅和进去了!我才不要做罗兰·福斯的傀儡!”
“殿下,你先不要管罗兰城主怎么想!”吉西安用锐利的目光将激动的主君钉在椅子上,“现在关键是西城!占领区的三个佣兵团被红龙骑士团打得溃不成军;贝姆特城主和他的本军被死亡佣兵团牵制,正是我们大展鸿图的大好机会!其他三城,罗兰城主短期内无法越过南北两城,而北城和南城也不会妨碍我们……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诺因回以阴郁的眼神:“我为什么不犹豫?这么一来,我和贝姆特就永远没有和好的希望了。”
“你怎么这么呆!”吉西安忍无可忍,提高嗓门,“权势当前,你还管什么友谊!我之前劝你和贝姆特城主和解,是考虑到我们未来有可能需要和西城联盟,但现在西城都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了,你……”
“灭了西城,我们有什么好处?”诺因打断。
“……什么?”
术士长的气焰急速消退,相反,卡萨兰城主的怒气空前膨胀:“我要一块鸟不拉屎的土地干嘛!还有,如果照你说的,权势当前就放弃友谊,你又怎么担保,有朝一日我大权在握,你和雷瑟克不会被我肃清?”
吉西安震了震,无言以对。
“那么,至少把塞维堡拿到手。”良久,他才打破沉默,声音少了先前的锐气,却多了份温暖。雷瑟克想了想,附和道:“殿下,吉西安刚才的提议我也不赞同,但这个主意很好。攻克塞维堡,我们就不用担心西边的压力,可以把防守的重心转向南方。”
诺因抿嘴不语,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固然毫无责任感,对西境的民众却颇为重视,有这样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摆在眼前,说他不动心是假的。
“再者,你拿到了塞维堡,就有了和贝姆特城主面对面谈话,签定和约的机会。”见主君委决不下,吉西安继续鼓吹,不料帮了倒忙:“我和他若真正和解,必然是在战场上。贝姆特看似沉稳,惟独对我,宁死也不服输,而我也是这般。”
正在吉西安烦恼如何说服这个脑筋顽固的主子时,诺因却忽然松了口:“雷瑟克,你估计,我们攻打塞维堡,有几分胜算?”
军务长生性谨慎,拿过文件又翻阅了一遍,才道:“如果镇守塞维堡的确实只有铁甲、独角兽和金雀花三个佣兵团,十成。”
诺因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窗前,俯瞰外面的景致。
映入眼帘的是正午市集的繁忙气象。小贩起劲地推销着商品,市中心的剧台旁挤满了看客。还沉浸在节日余韵里的人们不时将麦酒淋在彼此头上,爆发出一阵欢笑。男性总是被揪住一顿好打;女性则意思意思地被拉两下头发,或者轻松地逃逸无踪。飘起的裙摆宛如盛开的花朵,在人群中荡起欢乐的涟漪。
“我们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雷瑟克和吉西安面面相觑,半晌,前者以斟酌的口吻道:“这个,不好说。指挥得当的话,比率可以降到3:1以下。”
攻城战是所有战役中最惨烈,己方损失最大的一种。除非敌城中有内应,无血开城。3:1的比率,已经是非常小的了。
青年眸光微闪,一个戴着白帽的女孩跑出建筑物,正是刚才那个护士。几乎在同时,一群少女呼啦一声涌出来,围着她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一眼扫去,有不少熟面孔,其中诺因印象最深刻的是逼他穿女装的罪魁祸首……祭司长。
她笑得很灿烂,很愉快,仿佛世间无一不美好,无一不祥和。诺因却清楚记得,那个大雨滂沱的夜,当时还只十七、八岁的她,是如何颤抖着从自己手中接过未婚夫破损的头盔,然后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景象。以及第二天,她披上见习生的白袍,跟着前任祭司长一起向他行礼时,木然的神情。那是连生性冷漠的卡萨兰城主看了也微微心痛的神情。
经此一役,会有多少人变得跟她当初一样?又有多少人能够重新站起来?
“不行。”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但细想了一会儿,诺因就推翻这个结论:“不,修改一下。用不着让大军去攻城,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