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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的是神语,对方听不懂。
“不要带走我!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至少让我写封信……至少让我留下些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咳到吐血也不停止。她看着他,无法克制内心莫名的动摇:“为什么这么想活下去?”
她的疑问直接传达给他,使那个渴望生存的孩子蹙起淡白的眉,澄净如水的眸蒙上一层雾气:“你说什么?你不想活下去吗?”
“看看外面!”不等她回答,他一手按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窗外,惨笑着咳嗽,“他们都等着我死,不,他们不是期盼我死,是放弃了而已!也许我该感谢,他们让我这个会传染疾病的诅咒之子活到今天,没有一出生就掐死我……”
他美得令人窒息的蓝眸浮起晶莹的水光,哀伤却射出凌厉的光,那是对命运不屈的挣扎:“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死在小房子里!不要什么也没做就死!我还有很多愿望……我要走到院子里,看看花,看父亲说的大圣堂,我要和母亲一起到很高很高的宫里去,我要成为医生,成为威武的骑士……我不要死,不要死!”
“我想活啊……”
一声嘶哑的低喃,道尽太多的憧憬与留恋,一如滚落到嘴里的泪,沉重得发苦。
“是吗?即使会继续这样痛苦,你也要活吗?”她震动地走向他,伸出的手和语声一样发颤,“我不能治好你,但是我能让你活下去……你会更加虚弱,你会再也站不起来,你会被我的神力永远折磨……这样,你还是要活吗?”
“你是……?”面对她的质问,他睁大眼。这时,风神领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引魂者进来,叹道:“亚弥,他的死期到了,你再找一个神眷之子吧,难得你想要自己的神使……”
“不!”第一次,她坚定地、深刻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深紫色的秀发随着身躯大幅摇晃飞扬,石榴石般的紫瞳映出收割灵魂的镰刀,将那森冷的光芒抵挡在外,“这个孩子,我要了!”
张开的手臂被一只瘦弱却执着的小手紧紧握住,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是……我的同伴叫我亚弥,你呢?”
“休利安·梅兹。”
……
这一天,几位神选之子接到神喻……月神阿提弥斯选定了自己的选民。
南城索拉斯郡总督的次子,十五岁的休利安·梅兹。
……
暖暖的晨光照耀在花圃上,不被窗框拘束的天空澄蓝无垠,渗着香的风像最柔软的织物抚过脸颊,轮椅上的少年深深吸气,全身心地感受这梦寐以求的一切。
“没关系吗?你不能再走路了。”
身后传来年轻女性担忧的话语,少年回以全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吐出真正轻快愉悦的声音:“没事,就算不能当骑士,我还可以当医师啊。告诉你,我最想当的就是医师或白魔法师了,你救了我,我也想有更多的人得到和我相同的幸运。”
“你想当骑士?”阿提弥斯早就忘了当日的情景。
“哈哈,你的记性真是……”轻轻笑出声,休利安并无不耐之意,转头注视她宛如石榴石的纯净紫眸,“亚弥,我会一直一直重复,直到你记住的。”
她愣愣地回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渗入心底,竟然没有像脑子里的东西那样,轻易遗忘。
就在他们沉浸在温馨的相处中,一个女仆匆匆奔近,带来晴天霹雳的消息。
作为月神的神子,他必须与世隔绝,进入神殿清修。
家人、过去、俗世的身份、未来的展望,全部落空,今后他的生存意义,就是日复一日地跪拜在祭坛前,等待他的神给予指示。
“亚弥,不要再干涉他的人生,你强行延长他的寿命,我已经网开一面了,如果再要求神殿放人,就等于破坏人界的体制。你也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会影响平衡的,偶尔探望一下倒可以。”
看到一脸惶急冲进冥殿的同僚,止息之君普路托早有所料地劝解了一番,就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因为,亚弥很快就会忘记的。
月神却伫立了良久,才失魂落魄地返回南城。
休利安已经披上象征祭司的白袍,呆呆跪坐在神坛前。在这个性别颠倒的城市,他得此殊荣,为万千同伴所妒。
“你来了。”他抬起头,牵强地一笑。
见他曾经清澈无垢的眼眸浮现出一缕复杂的恨意,她突然觉得无法正视,偏过头。
“亚弥,告诉我。”握紧宽袖下的手,他哑声道,“为什么选择我?是怜悯吗?”
为什么?怎么回答?说因为你那么想活着,让我看清自己想死吗?
没有自主的活法,有什么意义?直到遇见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想法。
那样说的话,你会更恨我吧……不要,我不要你恨我……“我忘记了。”
他苦笑,以那种她常看到的,无奈的目光看她,其中还多了深沉的痛苦。
恨吗?他自问。
当然恨,怎么能不恨,他的执着换来的是这么讽刺的结局,一夕间,他从充满希望的天堂跌回地狱的谷底,比以前更深、更绝望。
可是又怎么能恨她,是她救了他,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把留在这个人间。
至少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号。休利安肩膀抽动,逸出低沉自嘲的笑:月神之子……
那不是他想要的头衔啊!他拼命想活下去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不,还有一个,他刚刚许下的承诺……
“亚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努力挤出微笑,深深凝视给了他希望,也给了他绝望的女神。
“什么?”被他的眼神所慑,阿提弥斯颤声问,心绞碎一般疼。
“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在这里等你。”
……
回到灵魂神殿,她疯狂地在墙上刻下他的名字,他们约定见面的日期,时时捧着他写给她的纸,一刻也不敢放下,生怕又忘了自己把它丢在哪儿。
神域的时间和现世不同,当她意识到时,都快过了一年,急忙冲下去。
他没有怨言,神色比上次平静许多,朝她温柔而笑。
这次回去,她拜托了同僚们,务必提醒她。好心的风神送给她一只报时的布谷鸟。而箩尔烈雅,最看不起她的箩尔烈雅,每每虎着脸将她踢下凡尘。
稚龄的少年渐渐成长为淡定成熟的青年,神情一年比一年宛然恬静,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沉柔。而她,还是那个糊涂健忘的美丽女神。
“哎呀,你是?”
“休利安,我是休利安。”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望着她的水蓝眸子澄清一如昨日。
那么刻骨铭心的人,刻骨铭心到即使一次又一次遗忘,也抹杀不了心里的牵挂。她一直一直记得,有个人在等着她,他的名字、面容都不再重要,她记得有他这样一个人,无数人中她能够认出他;相处了千载的同僚,也不及他沉静地坐在床榻上,抬眸一笑的深刻。
然后有一天,她感应到他的死。
世界,在那一刻崩溃。
……
“你要出使中城?”
咬了一口希露菲尔特地捎来的青花果,她诧异地问。他喝着止咳清热的药汁,微微而笑:“嗯。”简述了各城的现状,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几乎耗尽生命力的透视:“前段日子预见未来,看到几个不好的场景,想给摄政王陛下一些建议。”
“那个女国王?她快死了。”阿提弥斯远比自己的神眷之子更清楚命运的轨迹,除了对方已不受冥界管辖的死期,“休利安,不要和罗兰作对,他是天命的王。”
“……历史的进程,是由神决定的吗?”他搁下碗,摇头,“对不起,亚弥,我不能接受。”
……
她听不见周围惊讶的议论,看不见跪倒叩拜的人群,眼里只有那个躺在白花中安然合眼的青年。
休利安……
他在回程途中病发,不治身亡。
不知道是自己视若弟弟的东城城主的部下所为,她耳边只回荡着他人告知她的死因,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淡忘不了。
他的灵魂已经被引魂者接走,那一日被她挽留的,如今还是抓不住。
仿佛一个飘渺的幽魂,她回到神域的家。
失去他以后,时间的流逝再无意义,她不用战战兢兢地惦记着一个人在空旷的神殿里等她,只是成天看着满墙的名字发呆。直到她的创造者之一,生命女神秦蒂丝召集。
讨伐魔王。
她没有反对,去了。
那个魔王,二代魔法神席恩·奥古诺希塔有一双与他非常像的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渴望深深刻下“生”的印迹,为世界记住的执念者的眼睛。她笑了,忽然感到很幸福。
她会死,在来以前她就预见到。同样的,她知道箩尔烈雅也是在寻死,这是她们俩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