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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情一场只要他说一句话咱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齐远山乐了一声;说:“那还不是怨你——你俩刚认识的时候是你跟人家吹你和李真是‘一生之敌’然后又‘一笑泯恩仇’的吧?”
于永强挥挥手:“别唠那些老嗑儿;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再说——”
他看看齐远山的背影;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谨小慎微的迟疑:“人家记不记得我们还是两说。他都回来多久了——我听说原先咱们这边儿的;有一个叫余子青的;那小子你知道吧?”
齐远山摇头:“不知道。”
“嗨;以前就是个混子。”于永强拍了拍膝盖;转头东张西望。末了在一边的案板上找到一瓶还剩一半的二锅头;就撑着那条跛腿欠身够过来;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
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很好;头几年整天胡吃海喝也没练出个水准来。因而这一口酒下肚;很有放眼相看浪子尽成英雄的境界。他又抿了口;再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觉得找到当年纵横江湖的状态了。
“那个余子青;我跟你讲;当年老子纵横桃溪路的时候他还求过我来着;想跟着我一起混。那我哪能看得上他呀?一副贼相——”于永强挥挥手。又从齐远山身边的筐里扯了根油条边嚼边说;“结果后来人家跟着走了。现在就在吕宋;听说当了大官;好像还成了个什么王爷了——”
“吕宋那边没爵位;那是共和国。”齐远山捞起最后一根油条甩在筐里;喊了一声:“油条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厨房门口的小布帘就被挑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进来;先对于永强点点头;然后接过齐远山手里那个装满油条的小筐走出去了。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她唱歌儿似的清亮声音——“谁要油条?”
于永强一直目送着她;末了;身子才忽然又萎顿下来;酸溜溜地说:“还是你家这个好。唱歌好;脾气好——我怎么就没捡着这么个漂亮妞儿呢。”
齐远山没搭理他。
实际上如果是从前——不说六年以前;仅仅是三年前;倘若于永强这样走过来对自己的女人品头论足。齐远山肯定得把一锅热油泼到他脸上去。
李真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的局势还没这样坏;隔离带也没降临。那时候的于永强从了良——但是李真还有点儿怀疑这人是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但如果他再多待上两三天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产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
其实原因也挺简单——他被李真打服气了。或者说当一个人真的失去了作恶的资本和能力的话;便的确会将心底的“恶”收敛起来;试图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时候他的日子还算不错;混得顺风顺水。
然后灾难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那一天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在一瞬间化为枯骨。更有很多建筑轰然倾塌。不幸的是于永强的那个像模像样的“办公室”正处于隔离带上——一整面墙壁倒下来将他那条好腿压住了;另一条跛腿更没法儿使上力气。
他手底下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在废墟之下昏迷了整三天;醒了之后整个世界安静得让他毛骨悚然;于是他又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地喊了两天。
到第五天他油尽灯枯觉得老天爷终于要把自己收走的时候。齐远山将压在他身上的碎石烂瓦扒开了。
不论齐远山愿不愿意;他救了这家伙一次。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于永强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上他了。齐远山打心眼儿里不爱搭理他。奈何这个昔日的混混将他当救命恩人;隔三差五便腆着脸凑过来晃来晃去说要罩着他。
实际上那个时候几乎遍地饿殍;他只是为了打秋风罢了。
刘翠娥也在那时候死了。于是只留下了齐远山一个人。再往后;他算是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么个朋友;两个人又将这小小的店面撑起来。只不过;就像现在一样——干活儿的大多是齐远山;于永强则总是捺不住他那不安分的性子;又同几个混混打成一片。
然而从前有齐远山每晚陪伴;他总算不再做那些欺行霸市的事情;变成投机倒把捞偏门儿了。
齐远山不理他;于永强就撇撇嘴;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其实吧;远山哪;我还有个事情挺纳闷儿——李真怎么就不来看你呢?”
齐远山又把油条下到油锅里;隔了半晌才说:“他忙吧。”
“能有多忙。”于永强说。
齐远山有些心烦意乱地翻了翻锅里的油条;忽然转过头:“他是为了我好。”
他瞪着于永强重复一遍:“他是为我好。你不记得那些能力者死了多少了么?要不然让他带你上前线去打仗;你去不去?”
于永强一瘪嘴:“那我去搞后勤不行?”
齐远山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我可没那个脸。”
“啧;你这人……”于永强从凳子上站起来;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又走到案板旁边捻了一根咸菜丝儿吃了;挑开门帘走出去。
门帘之后就是饭厅。从前这里还是烧烤店的时候;饭厅里排排摆着十几张桌子;门口还摞放着用绿色塑料箱装着的啤酒。现在烧烤店改成了早餐铺;名字变成“刘记早点”。至于后厨——从前后厨是很大的;然而前两年齐远山将后厨的面积占掉了五分之一;和更后面的小仓库并在一处了。因为那时候他得和于永强住在一起。
刘翠娥去世以后她的房产本该由齐远山继承。可惜她从前所住的那个楼盘已经被隔绝带腐朽成了一地砂砾;现在隔绝带移走了;然而那里还是一地砂砾。
于是齐远山仍然住在后面——和他“捡”来的菲律宾媳妇儿一起。
现在饭厅里坐满了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建筑工人。再往前几年建筑工人可不是这样子——他们至少比现在干净;比现在更有活力。然而一场灾难毁掉太多东西;从前那些高科技的机械都已不能用了;哪怕硕果仅存的那些完好的大家伙也不会开到这里——他们是在这里建保障住房的。
保障住房嘛;保障的就是那些从前一没钱二没权的无家可归的平民的住房。
店里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都是呼噜呼噜喝豆腐脑儿的声音以及嚼油条的声音。
于永强像山大王一样在中间的过道上慢慢走;几个认识他的人抽空抬起脸对他点点头;他就爱答不理地偏偏头回过去;然后一直走出了店门。
店门旁立着一块小板子;上面写着主营的那些食品。他下意识地往板子上瞅了瞅;发现他的标注不知道又被哪个熊孩子拿泥巴给糊了。
这个标注在“油条”这两个字儿的下面——当初于永强看见齐远山把这板子抬出来;第一个注意的就是这么两个字儿。因为他就会这东西的英文——还是从前一个他手下的混子教他的。
于是当时他讨了油漆兴冲冲地加了两个英文单词儿——oiltiao。
毕竟是他第一次做正经买卖;总还是有点儿兴奋的。一直到后来他觉得在厨房里忙活实在无趣重新投身“江湖”;还是对自己的这个杰作念念不忘;每天都得欣赏那么一会儿。
于永强就往地上啐了一口;慢慢弯下腰抓一把地上的薄雪;将那团泥巴给擦净了。
然后他意识到这他娘的不是泥巴;是屎——他被糊了一手。
“我x你娘的哪个小兔崽子——”他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又赶紧弯腰去抓地上的雪搓手。然而这一次弯腰弯得太急;腿脚又不灵便;他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整张脸都糊了雪;鼻尖还被石子硌破了。倒地的时候本能地伸手去撑;可惜身体的重量直接把两只手给按到了脸上。这下鼻子最遭罪——一股恶臭直冲脑门儿;他差点儿趴在地上吐起来。
正在屋里忙活的齐玲玲——齐远山的媳妇儿——赶紧放下盘子跑了出来。
于永强看见了她;一声大吼:“别碰我”他边吼边往一旁挪;想要站起来;也想要离这个他欣赏的美丽女人远些。可惜那条跛腿又不争气;他还是摔倒了。
齐玲玲又要来扶;于永强又吼。这时候齐远山从厨房里跑出来了。他一把将齐玲玲拉在身后护着;正想呵斥于永强几句。然而看到他的惨样儿;却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就皱着眉;对齐玲玲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又对于永强说:“多大的人了;耍什么赖皮。赶紧起来回家弄干净;我忙着呢。”
随后他拉着齐玲玲的手走回门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直等他们走进去于永强才坐回到地上。先用雪把手搓干净了;然后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几个坐在门口的工人探头探脑地看他;麻木的脸上终于因这段插曲而多了些生气。但于永强没去瞪他们;扭头走开了。
他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