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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腕表是电子显示屏；但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遭遇强烈干扰、电子设备无法工作的情况；因而在表面的左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机械表盘。现在那个表盘显示；时间是五点三十五分。
往常这时候天应该亮了。但眼下极光还没有消散；甚至看不到一点减弱的趋势。无数条白蛇仍在狂乱舞动；就好像人类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族馆；而头顶就是玻璃天幕。
眼下接近城区；李真开始下降高度。
白小当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她不必再忍受来自李真的生命威胁了。但直到她脚踏实地、李真也落在她身边收拢羽翼之后；白小当的心中仍是惴惴。她甚至下意识地往李真身边靠了靠——刚才在高空中的恐惧感仍未彻底消散。
然而当她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警惕戒备心理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造成了什么误会。
她只好瞥了瞥嘴巴；又站得远了些。
作为一个“俘虏”来说她不该多话；于是一言不。李真也一言不；抬脚就往城区方向走过。
白小当在他身后跟上。
但仅仅走出三步远；李真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脸来。白小当的额头撞上李真的鼻子；只觉得又酸又痛。她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打算做些什么；连忙退开两步：“你……”
但李真看的不是她。而是更远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泛起一阵失落感。好在转瞬即逝。白小当注意到李真脸上那种惊诧的表情；便也转脸看过——
于是看见一道通红的光柱。
他们身前是一马平川；有大片的延绵香蕉林。白小当对三宝颜的地形比较熟悉；立即意识到那光芒来自海岸的方向。
李真收回目光；紧抿着嘴；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白小当只觉得身体一阵凉。因为对方的那种眼神……
就好像是猎人在打量自己的猎物——是要割掉脑袋；还是打断腿。
而他的话也证实了白小当的猜测：“我有事要做。你……”
李真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膝盖上。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可以飞重生；或许是因为天上那些极光的影响；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可以折断她的手脚；再把她绑起来。这么一来她就没法儿跑了。
这种念头的产生实际上很好解释。大部分富有的人习惯性地不会锱铢必较、大部分贫苦的人习惯性地勤俭节约……而像李真这种几乎杀不死的存在——他认为断手断脚、乃至于心脏被挖出来都没什么大不了；也习惯性地将同样的想法加在了白小当的身上。
好在他随即意识到对方不是自己。且不说残忍不残忍——而是人人都有心理承受的极限。如果今天真将她手脚折断了随便丢在一个树窝里捆起来……
自己可能再也别想得到她脑袋里的那些东西了。
然而红光冲天而起的方向……就是当初北川晴明保存那枚卵的方向。
红艳艳的光柱；宛若一根长针；直刺天际。
他敢打赌三宝颜市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异象；而他更担心的是那枚卵会因为极光的影响恢复活力；从海中逃走
他狠狠瞪了白小当几眼。眼中橘黄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然而白小当一直关注他；当然看到了那东西。那种残忍而暴虐的光芒……
她忍不住又退出三步远。
可李真背后的羽翼陡然一展；整个人向她猛扑过来。惊慌之中她瞬间唤醒了李真体内所有的孢子；然而对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左臂狠狠一夹、将她拦腰抱起；直直冲上天际。
白小当在呼啸风声里大叫：“你要做什么？我还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李真低声喝道：“闭嘴。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秘密么？马上就给你看”
这一次他飞得极快；怀里的人马上体验到了什么叫刮骨钢刀。
风已不再是风；而变成了有若实质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的睫毛都被压得紧贴在脸上；更不要谈开口说话。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自己没有被吊在身下；而是被紧紧箍住了。心里又有异样的喜悦升腾上来——事情和那道红光有关
她早知道在日本生的事情；也知道那枚卵。很多人猜测李真将它藏了起来——实际上她的目的之一就是打探到有关那枚卵的信息；却从未想到来得如此容易
两分钟之后；风压稍微减弱。白小当勉强睁开眼；然后就再也没法合上了。
眼前的情景……
足以成为她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挥之不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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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背水一战
他们眼前所见的是一片鲜血之海。海水之下透着鲜艳的红光；红光在水中传递反射；又在海面之上汇集成一道粗大的光柱；携着蒸腾的水雾直冲上天。光柱周围的海水尽数沸腾；巨大的气泡不断从海面以下翻涌、破裂；释放出滚滚热意。
海水的红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海底深处的光源；更是因为那些海洋生物的鲜血。无数残肢在沸腾的海面上翻滚；就好像一锅被煮开的稀粥之上的米粒。最引人注目的是残肢似乎是属于鲨鱼和一头鲸鱼；但他们仅能从那些粗壮的尾鳍上猜测到原主人的身份。血肉已经被高温煮得支离破碎；甚至还会有肉末伴随着爆裂的气泡溅上码头。
远在高空之上便可闻到那种令人头脑晕的味道——除腐臭味儿之外还有浓重的硫磺味儿。
这种味道不是好兆头。因为两个人都清楚；它们本该出现在火山口附近。
一群人正“悍不畏死”地远远聚集在一处；向着那片海域指指点点。李真急剧下降高度；在离他们不远处降落到地面；然后快步走过并且大声喊道：“离远点儿；那里有生化武器泄露”
即便在海水沸腾的滚滚轰鸣声中他的声音也算响亮。因而不少人转眼向他看了过来。
他在离开孙家别墅的时候从死亡士兵的身上扒了战术头盔与防弹背心；冷眼一看倒的确像是军方人士。再加上他说的是“生化武器泄露”——“生化”与“泄露”这种词儿总是会令人打心眼儿里感到畏惧；因此一群人仅仅是愣了愣；便毫不犹豫地散开了。
只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男人在经过他的时候问了一句：“我们是被核打击了吗？是emp吗？那里是核弹吗？”
emp是电磁脉冲武器；倒的确会造成眼下的这种局面——所有的电子设备失灵。然而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种武器能够像极光一样造成范围如此巨大的破坏。因此李真只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这是军事机密。你们马上远离此地；也许一会污染范围还会扩大”
这个官腔打得极好。即便是一些心有不甘打算退远些再看热闹的人也终于决定离开了。
等那些人走远；白小当才在李真身后用那种忐忑又期待的语气问道：“海水里的……是类种？”
李真转头看着她：“是。你打算怎么办？”
白小当一愣：“什么怎么办？”
“你们不都在打这东西的主意么？”李真嘲讽地冷笑；“真理之门、快哉风；还有些阿猫阿狗；不都想得到这枚卵么？现在它就在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办？”
白小当瞪着大大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接到的命令里有一条：获取类种的信息；有可能的话就得到它。然而这是建立在；对方已经彻底控制了那东西的前提下。
她可完全没有料到会是眼前这样子——这种骇人的情景只会在梦里出现。
李真转过头：“我倒真想让所有人都来看看眼前的情景。”
“那些蠢货们……”他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到今天还在想着内斗。如果让他们看到了这东西；就该明白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了。视频或者资料都不及亲眼所见——他们身处大后方坐在办公室里；又怎么能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
“没人在前面打生打死……他们还享受个屁。”
白小当神色复杂地看着李真；心里总觉得这话……是将自己也骂进了。
“夺取胜利果实”这事儿她一向做得得心应手；倒的确从未体会过自己被人“拦路打劫”的滋味儿。不过见到眼下的情景；她忽然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要是我拼命把这东西制伏了；却被别人夺走了……
该是什么感觉？
但她仍旧反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真没有转身。但白小当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握了握。
“总不能让菲律宾变成第二个墨西哥。”
她睁大眼睛：“你要和它……和它……”
她想说的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