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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这个家伙,在作为神仙的她看来已经很高尚了。
“原来小游是你安排去的,真是想不到……所以,你们早就相识?”她一思量,觉得更加蹊跷,不禁探着他的话,“唔,我觉得我与小游挺投缘,我能和她交个朋友吗?”
周自横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好不要。”
“为什么?”
“因为……她和我们不同。”
“什么意思?”
他凑到她耳边,“她是妖。”
姻姒心一紧,“……原来你知道?”
周自横拉开两人距离,扬了声音,“这么说来,袖袖姑娘也知道?”
“啊,那个,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故作镇定掩饰过去,她摆手忙言,“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你说了我才知道。”
黑衣男子合上扇子,沉默起来。
“呦,敢情好呀!公子小姐在这背道地方相亲相爱,也不怕叫人看见了说闲话?”角落忽而响起尖细的男声,借着夕阳的余晖,一扛着钢刀的魁梧汉子笑嘻嘻走近,刀背上的钢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公子留下银子,小姐留下人,大爷就饶了你们的命,如何?”
有着刀疤的面孔上展开狰狞笑容,一晃身边又多出几个影子,慢慢将二人包围。
约莫有十六七个人,个个随身带着刀棍,应该是早就盯上她了。想来也是,衣着华贵的富家小姐独自一人候在城郊偏僻之处,定然要惹得那些匪徒蠢蠢欲动,而处处彰显身价的周自横算是不请自来,反倒是叫他们的猎物更多一只。
姻姒仰头望了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一眼,“皇都的治安一直都这么乱吗?”
周自横耸耸肩,没回答。
明晃晃的刀在他的面前直挥,为首的汉子冷不丁冲二人恶语,“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然后速速滚!若敢发出什么声响,看大爷我不砍断你的脚!嘿嘿,至于小姐你嘛……就不要急着走了,过来给大爷……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小娘们,你……你他妈的在低头找什么东西?”
经他这么一嚷嚷,连周自横都不禁侧目去一探究竟:只见姻姒顾不得衣衫弄脏,蹲身认真翻找着路边堆起的青砖石块,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垂着脸口中却不忘回应,“没事没事,大爷你继续说,很精彩,很感人……我听着呢。”
那匪徒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轻视,顿时火大,“你这娘们有没有教养?抬起头来!别人对你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娘亲没教过你吗!让大爷我好好尝尝鲜,嘿!”
“我娘亲死得早,真的没教过。”
姻姒扭头看了匪徒一眼,慢慢站直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掂量着的板砖照他脸拍上去……
撂倒。
红艳艳的血喷了一地,冷眼看着握刀的匪徒们一个个干瞪着眼睛作惊恐万分状,女子悠悠然将板砖丢到身后。周自横也吓了一跳,连着避开几步,生怕踩着那些秽物,口中生硬赞道,“袖、袖袖姑娘好胆识……好……胆识……”
她豪气扬手,“怕的话往我身后站。”
“诶,这种时候,当然要男人往前站才行。”平静下来的某人终是绽开笑容,好看的凤目中尽是狡黠,手中折扇开合,他叹了口气将她拦下,“还是你退后罢,我来收拾这些杂碎。”
索性也想看看这爱逞口舌之快的男人究竟有多少能耐,姻姒踌躇片刻,拢了衣裙乖乖站到一边,不忘拾几颗小石子握在掌心——虽然在身经百战的西参娘娘眼中那群乌合之众不过是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可是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来说,十几个手握杀伤性兵刃的彪形大汉应该是不小的挑战吧?
等到那家伙被揍到哭爹喊娘的时候,她就可以出手美人救狗熊了。
*
周自横出第一招时,姻姒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也无比惋惜就此少去一个展现个人魅力的机会——那看似嬉笑轻浮的男子,分明是习武的行家。尽管一招一式都显得心不在焉,甚至是太过随意,然而满地横七竖八躺倒的匪徒尸体,无疑证明了他身手确实不错这一点。
真狠。明明只要打跑就好了嘛,犯什么杀戒。她摇摇头,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眼见落于下风,有人想逃。哪知杀红了眼的男子扇子一丢,也不知是使了多大力道,生生穿进石壁寸许,他眉头一皱,五指轻巧一动,又将扇子引了回来,一去一回便要了一人性命,连血都未见着一滴——姻姒这才看清,周自横手指扯着几缕极细的银丝,连着折扇扇骨,钢丝细软却锋利,收放间足以毙命。
啧啧,还真有点本事啊。她双手抱肩,目露欣喜。
发现无路可退的匪徒顿时歇斯底里起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一人趁着混乱死死抱住周自横握扇子的手,以眼示意同伴,另两人立刻叫嚣着挥舞钢刀冲杀过来……他蹙眉,左手扯下腰间悬着的碧玉笛,举过头顶,仅凭一手之力便格挡下两柄钢刀;而后又扬手,将两名匪徒震退几步,摔倒在地。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玉,受得此等重创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这天底下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好混啊,宝贝都比别人多,这道理在哪里都一样。姻姒感慨着,丢了手里的小石子,不知从哪儿摸出捧瓜子,一口一个无比愉快地嗑起来。
摔倒的几人拍拍屁股重新站起来,哇呀呀叫着冲上去欲夺他的笛子。周自横与其僵持少顷,猛然松手,夺笛的那人便朝后栽了个跟头;碧玉笛脱手之际,他竟从笛管中抽出一柄细短剑,反手那么一挥,一颗脑袋就骨碌碌滚到姻姒脚边。
她低头看了看,若无其事般一脚踢开。
看得愈久,就愈发觉得这四肢修长面容俊美的男人打架是多么得赏心悦目: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招会出什么,也永远猜不到他会从身上摸出什么古灵精怪的兵刃和暗器,但凡出手,无不快准狠,偶尔也会戏耍敌人一般与之周旋,邪佞模样像极了逗弄耗子的猫。
稍微……有点可怕呢。
她吃完掌中最后一个瓜子,拍了拍手,正巧那边也结束了表演。姻姒上前一步,不发一言从怀中取出香帕,踮起脚替他擦了擦脸颊上沾着的血。
“对着一堆尸体还有心情嗑瓜子,你也真是奇葩。”站在原地任由她侍候,周自横眉头拧不开,声音冷得像裹着一层冰渣子,“你就不害怕吗?”
“不怕不怕,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她笑。
“我不是说这些匪徒。”低头握住她手腕,接过女子手中香帕,他一边擦拭着短剑上的血,一边说,“我身边跟着妖物,也毫不避讳杀人,你……难道不害怕我?”
“你会吃人吗?”她忽而问。
周自横定定看着面前比他矮去一个头的美貌女子,迟疑着应声,当然不会。
“我连会吃人的老虎都不怕,害怕你做什么?你杀的是该死之人,跟着你的是良善之妖,我若连善恶都分不清,也枉然在世上活这么久了。”姻姒撇了撇嘴角,眼中一丝黯然,声音几乎低到泥土里,“再说了,我连他都不怕,怎么会怕你?天大地大,我只害怕一个人,不对,对他也不是害怕啦……就是,哎,说不清……反正不怕你就是。”
“如此甚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在周自横看来甚好个鬼。
“‘他’是指你那个生意上的对手吗?”将短剑重新收入玉笛之中,周自横拢了拢敝屣,略显别扭地撇开目光,“喂,你那个瓜子,对,分我点……”
作者有话要说:
7交织中
于是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对着十几具残破尸体开始嗑瓜子。
一想起殷肆,姻姒心底最深处的涟漪便一层层漾开。无奈脑海中那个模糊轮廓怎么样都无法描绘清晰,甚至想象不出来制约她如此之久的男人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曾几何时,在她对他并非如此敌视之前,也旁敲侧击去问及关于他的事,扶桑神魔都言——东商君年少英才,样貌堂堂,若非是因为身份低贱,为人又工于心计,或许会成为勾陈帝君的不二人选。
可她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心计不心计,那个名字早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随着时间流逝,那种渴望接近的心情非但没有磨灭,反而像经得海水冲刷,愈发程亮。然而发生了许多事,屡屡期望,屡屡失望,加之诏德泉眼归属之事,那心情终于一点点变作了厌恶和疏离。然当全然不相干的人提及他时,姻姒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很在意你的对手?”男子沉声一句,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那是当然。”姻姒吐出瓜子壳,定定看着沾染着血迹的青石地面,神色难得地有些黯然,“我生平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