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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暗香盈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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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姒自然知道他说得是谁,微怔着答话,“约莫……是很讨厌的。”

周自横长长叹了口气,折扇重重敲在掌心。

姻姒陪着笑,故意扯着他的衣袖喃喃唤,“你为何忽然问我他的事情?怎么,还心心念念着想要与他较量一番?这样与你说罢,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的,我也见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了呢?”打断女子的话,周自横出声,“如果有一天,他就站在你面前,那又如何?”

“大概……会抽他一个耳光罢?”连声音都是颤的。

姻姒想过一千种可能,可是每一种与东商君殷肆相遇的可能,随即又被她彻底否定——无法相见便是无法相见,千万年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守着扶桑这个莫名其妙的规矩,不曾有过差池。如果仅仅凭借心中所想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她想她要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见上一面如此简单了。

大朵大朵的烟花猝不及防腾空而起,她与周围的游人一同抬头去望。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幻化的流光四处散开,好似一颗心,碎成很多块,烧成灰烬,慢慢的连颜色都褪了,再也无影无踪。

很多东西都敌不过时间,敌不过……忽然闯进心里的人。

周自横收回目光,扬了声音,“只因为他扣了你的货,逼得你道歉,故意羞辱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是。”她摇摇头,目光略含疑惑看了他一会儿,“因为很多事,因为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就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会讨厌他。”

周自横皱眉。

“知道么?你的字……真的挺好看的。”许久之后,他才幽幽道出这么一句。就好似暴风前宁静的深海,平淡无奇,谁都无法预测下一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凭着姻姒对周自横的了解,这句话,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木讷重复。

这个看似轻浮的男人心中所想所念,总是她令猜测不到。

“我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去去就来。”他开口嘱咐,“你等我。”

“什么事?”姻姒皱眉,从他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焦躁不安,“看完灯再去不行吗?”

“必须现在去。”男子摇头,惹得玉冠上的流苏轻颤,折着浮灯的光泽,煞是好看。他加重了口气,又道一句,“真的。”

她本想说,不能走完这条路告诉我你的秘密之后再离开吗?可是那些流露心悸的话在舌尖只一滚,又被勉强着压了下去。她不喜欢别人特意强调一句“真的”,只有骗子才喜欢在说完话之后加一句“真的”,迟了一瞬再说这两个字,本来真的东西也变得像假的。

他的手里还握着她写过字的扇子,姻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那我在桥上等你。

他没回答,只是匆匆离开,丢给她一个背影。

姻姒偏着脑袋看着那抹修长的英姿融进人群里,消失在视野中,眨着眼无端失落。他本就出现地突然,脱缰烈马般在她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了一番,眼下就这么悄然无声地离开,她倒是觉得不自在。想罢又觉得可笑,不过是去办点事,指不定还是去寻茅厕,弄得如同生离死别奈何桥上等三年,真是庸人自扰。

更加确定自己待这个男人是作真了,因为坠入爱河的女人都是傻子。

她向方才经过的拱桥上走,再转身时,已经看不见他。

观灯游客依然多得令人咋舌,不断有人撞上她的身子。她孤身站在拱桥最高的地方,眺望周自横离开的方向,心想着他若回头,一定能看得见他;待他折回,她第一眼就知晓。

等这条路走完,就告诉他自己是世人传言中的神明西参君,问他愿不愿意随她回浮台,做一对快活神仙,日后若能寻得令凡人长生不老的法子,或许还能永世不分开;又或者,她摒弃浮台的一切,留在南坪陪他百年,成为第二个蜉蝣虫妖小游。

姻姒想过周自横会作何选择,如果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定会愿意随她走,一定不会让她背负浮台子民的谴责。他有才华,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会很好地辅佐她,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夫君。

他是个……不输给东商君殷肆的男人。

脸颊微微泛红,姻姒垂目,暗暗思量,好似一切都已按着她的设想落定。

但她却万万未曾料想,这条路,却是再也走不完了。

*

远离喧嚣。

夜幕中,身着华贵黑袍的高挑男子走的很急促。远处的烟火还在大片大片的绽放,墨染的苍穹时不时幻化出新的色彩,风在耳边轻吟,然而呼吸却显得那般困难。

他几乎是逃出来的。

沿着河岸又走了几步,远到那个女人再也看不见,殷肆终于停下脚步。风撩起他的长发,月色将他的侧脸渡成淡淡的金色。摊开折扇,他指尖轻抚扇面上墨迹已干的五字,一双凤目又微微眯了起来。

有暗香盈袖。字字分明。

那女子的笔迹与先前浮台送来的粉蜡笺上所书,一模一样。他反反复复看了太多遍,每一笔每一画都记得清楚明白,然后不止一次想象着,被扶桑神魔比喻成沙子的西参娘娘究竟是会是什么模样?万万未曾料想,原来早已见到。

姻姒啊姻姒,原来是你。

但……又怎么会是你?他苦笑出声。

他不是周自横,她也不是香盈袖,同时扮演着与真正的自己全然不同的角色,瞒天过海,只求在尘世遇一真心人,一晌贪欢。

不必再担心这是神明与凡人的禁忌之恋,也不必担心百年之后,喜欢的女子会变作一抔黄土……之前所有的顾虑都不复存在,殷肆却一点都不觉得欣慰:执掌浮台神魔之事的她,到底是深深厌恶着自己,将他视作对手,视作敌人,视作不可饶恕的存在。

西参君的心高气傲是众所皆知,如果她知晓方才是与何人拥吻温存,恐怕就不仅仅是一个耳光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到底是造化弄人,倒是一段孽缘,到底……该断个干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就像星星按照既定的轨迹变幻位置,他们注定要此升彼落——殷肆并非守规矩的神明,东商与西参永不相见也并非是什么不可碰触的严厉天条。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一个活在他光芒之下的女人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两颗本该背离的星星却在冥冥之中相互吸引。

索性在被她彻底讨厌之前碾断三千烦恼丝还来得及。

殷肆自嘲般冷笑一声,迟疑片刻,将手中折扇扔了出去,落在河岸淤泥之中。

像一颗陨落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身份正式揭露,后文都是以殷肆这个名字来写了哈~

14番外一参商

我刚懂事的时候,便常常听爹说:年少时有个人想着去追赶,是一件好事。

我爹是扶桑赫赫有名的神明,一直以来他有个对手,比他更加声名显赫,受扶桑神鬼敬仰,那个男人处处与爹争锋相对,两人争了大半辈子也没分出个高低,后来,那个人死了。是病死的,神仙也会病死。

我以为爹会很开心,谁料,在勾陈帝君的葬礼上,爹哭得比谁都大声。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爹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像个小孩一样死守着那个人的墓碑不肯离开。旁若无人地哭,撕心裂肺地哭。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殷泽,也就是后来的勾陈帝君。那时的他皮肤还没有现在这么黑,胖乎乎的小男孩一个,穿一身白袍子,带个小帽兜,牵着九天娘娘的女儿小安到处跑。他看着别人都在哭,于是也跟着哭,根本不明白自己从今往后的生活将再见不到父亲。

那天,我以为自己能见到殷肆,扶桑神魔交口称赞的东商君。

我的美梦和噩梦,殷肆。

明明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明明是神明与凡人女子结合生下的孩子,明明都不在扶桑长大……他凭什么那么优秀,凭什么每一样事情都做的比我好,凭什么已经有了封号和封地?凭什么,凭什么?

他们说,每个人年少时都有过一个敌人,无时不刻从旁人口中冒出来,一鞭子一鞭子将信心满满的你抽得体无完肤——这个敌人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我,姻姒,至始至终都扮演着这个角色,成为扶桑众多人羡慕不已的对象。

而我的敌人独独只有一个,有名有姓,不需的任何指代,那便是东商君殷肆。

到了勾陈帝君葬礼那一天,我起的很早,特意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系上我最喜欢的大红色凤尾珠花,让侍女为我梳了她最拿手发髻——我想让殷肆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我,然后承认,我并不比他差。

我甚至还准备了一大袋平日里攒下来的最好吃的糖果,用亲手缝的花布囊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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