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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般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总带着清浅的笑意,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落银也不拐弯抹角,点头道:“我们商量好了,就按照徐大哥所说的来做。”
徐折清弯了一弯嘴角。
他就知道,落银是个很理智的人,很懂得权衡当下利弊,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她也该清楚……他这个忙不是全靠人情,白白忙他们的。
果然,就听落银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问道:“日后若我能有帮得上徐大哥的地方,徐大哥开口便是了。”
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徐折清也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来,“别的没有,只有一件事情——待到了祈阳,你进徐家茶庄如何?”
落银愣了一愣。
叶六郎和月娘等人则是觉得这是很好的事情,徐家茶庄,可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的地方啊。
徐折清这哪儿是条件,分明又是在帮落银。
落银对上徐折清的目光,心底多少有些复杂。
说实话,徐折清这回肯帮他们这个忙,也是冒了很大的险的,这个要求根本不算过分。
落银时刻都记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商人是什么,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里,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徐折清也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无声地一笑,垂眸去倒茶。
“徐大哥言重了,只要徐大哥不嫌弃我不懂得地方太多,进徐家茶庄,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无妨,有我教你,往后你不会的,我一一都会教给你。”
闻此,落银释然一笑。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为了不让朱乔春派来暗下监视他们的人觉察到什么不对,接下来的日子,叶六郎他们一切都按照平常的生活习惯来进行,该吃饭吃法,该下山下山。
平和的表面,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因此,朱乔春也渐渐放下了警惕,全心全意地准备着下月十五的攻山计划。
听说白头山上人虽然不多,但功夫高强的却有几个,且为了能确保他能一举将日思夜想的小美人儿搞到手,朱乔春不得不静下心来静候时机。
望登楼里商议完了具体的事宜之后,徐折清便动身去了外地的茶庄巡视,待到了行动之日再回汾州。
叶六郎前日里将这场莲心茶得来的两千两银子都如数兑换成了银票,家里的东西也收拾了个差不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似一切如常的白头山,实际上却处处充斥着一种离别的气氛。
此次远去祈阳,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回白头山了,这个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说没有留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对落银而言,最舍不得的,便是这几亩茶园了。
虽然知道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但这座茶园是她亲手建起来的第一座茶园,无不都是满满的回忆,承载着伤心、汗水,更多是则是收获时的欣喜,想到再过不久,它们便要化为灰烬,心中便是一阵说不出的抽搐。
随即,她脸色便坚定了起来——就算是毁掉,也比落在那伙丧尽天良的贼人手中要好千倍万倍。
没错。
她将头靠在身后的柳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又徐徐地吐出来。
将脸偏过去,望着上下山的走道方向,呆呆地出神。
这是这些日子来,她最常做的一件事情。
或许是近来也的确无事可做,她常常在这里,一坐便是半天。
“易城,你究竟回不回来了。”
她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语一般,一阵山风吹过,就将尾音给卷的无影无踪了。
衣角和青丝均被风扬起,衬得她整个人越发单薄起来。像是风再稍大一些,便能将她吹走一般。
……
再过几日,糠椴树都要开花了,你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正文、107:远走
夕阳没入西山,只留下一片又一片火烧一般的红云。
原本一片青翠的白头山上,此刻被笼罩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鸟兽似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早早地栖藏了起来。
山南脚下,松树林中,密密林林地站着数百人,身着统一的上灰下蓝的官差衣着,襟前印着一个大大的‘兵’字,腰间别着刀鞘,个个神色素严。
“大人,天黑还得等会儿,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一身官服的朱乔春翘着腿坐在高凳上,接过一旁笑的无比谄媚的师爷递来的茶水。
望着通红的云彩浮在山头的情形,朱乔春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笑意,他吃了一口,冷笑了声,道:“这回定叫你们插翅难逃!”
师爷忙躬身笑脸奉承着,“那是自然,大人计划周密,他们定然毫无所觉,只待天色一黑,便能将这些匪贼一网打尽!”
“回头论功行赏,本官必记你一个!”
“谢大人,谢大人!”师爷欢喜不已。
朱乔春这人很爱听别人拍马屁,师爷这句话说得很称他的心意,一时间,脸上简直要笑开花儿来了。
美人啊美人,我可等了你两个多月了……别急,待会儿爷便将你带回家了。
“哈哈……”
一阵令人头皮发毛的笑声响起,惊起了一群在枝头栖息的飞鸟。
顿时,朱乔春头顶便响起了“哇——哇——”的粗劣嘶哑的叫声。
朱乔春圆目一瞪。挥着袖子驱赶着,“真晦气!快,快给本官把这些乌鸦全部赶走!”
一时间,围在他身边的几十位官差,全部过来驱赶这群聒噪的乌鸦。
越是如此,它们叫的便越发凄厉难听起来。
一时间,整个林子里全被乌鸦的叫声被填满了,让人闻听没办法不心慌。
朱乔春很迷信。一时间心里既不安又烦躁,望了眼天色,他挥起袖子道:“不等了,现在就上山去!除了那小娘子之外,统统给我杀无赦!”
众官差忙领命道:“是!”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朝着上山的路迅速地进发,朱逢春平日里贪图酒色,不曾走过山路,走到半山腰,便累的气喘吁吁。由师爷扶着歇脚。
“累,累死本官了……”朱乔春看了眼身边的师爷,道:“你背本官上山去。”
师爷心里咯噔一下。
妈啊。他这瘦竹竿儿一样的身材。哪里能背的动朱乔春?何况,这还是崎岖的山路!
他不由哭丧着脸,看着朱乔春,笑的比哭还难看:“大人……这,小的……小的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啪!”
朱乔春一耳巴子扇在了他的脸上,斥道:“背都背不动。那本官养你何用!”
师爷心中再如何,脸上只能陪着笑。
就待朱乔春再欲发作之时,却听前方有慌乱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
有官差确定了情况。忙出声喊道。
朱乔春眼皮子一跳,也顾不得去刁难那师爷了。提着官袍往上噔噔噔噔地跑了上去,前方的官差自觉让路到两侧。
一到最前头,看清眼前的形势,朱乔春的眼珠子简直要掉下来了。
原来山头处那通红的颜色,根本不是什么火烧云给撩起来的,而是因为着了大火了!
滔天的火势熊熊燃烧着,随着山风发出“呼呼”的巨响,山上草木繁盛,又有山风助阵,火势蔓延的速度简直惊人!
“这是怎么回事!”
朱乔春暴跳如雷。
“小的们……小的们不清楚啊……”官差战战兢兢的。
“还愣着干什么,去山下取水,灭火!”
“快!给我灭火!”
朱乔春急的直跳脚。
一时间,取水救火,上上下下的官差乱成了一团。
“快!”
上山下山的路难走,他们根本走不惯,还要来回提水,最多两三趟便撑不住了,再者说了,远水近火,杯水车薪,朱乔春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火势已经将整个山头席卷,白头山周遭被映照的通亮犹如白昼,火焰时而随风窜的老高,发出悲鸣的声音。
后山下,月娘和李方氏望着此情此景,正不住地抹着眼泪。
南风和叶六郎亦是神色颤动,眼见着昔日的家园一寸寸地化为乌有,只觉得一颗心沉重的几乎要坠入悬崖一般。
落银亦是望着疯狂肆虐的火舌,身形僵直着——这把火,是她亲手点燃的。
今夜十五,分明还未到子时,她却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身体里,滔天的寒意,纵然是这等火势,也无法将这种冰冷融化分毫。
“你要记住,从这一刻开始,白头山的叶落银,已经跟着这场大火一起消失了,从今以后,你是另一个叶落银,会开始全新的生活。”徐折清深深地望着她。
几人一听徐折清这话,泪意更是止不住。
没错,从这一刻开始,白头山上再没有土匪,他们土匪的身份会全部得以洗脱,从今往后,他们会过着跟普通百姓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