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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他没办法放弃何可人,同时也没办法放弃自己的亲人。他想保护的太多太多,到最后,却反而什么都没办法去保护。
而她,所保护的,仅仅只有自己和尹明安。甚至,都谈不上保护自己,只是让自己活着而已。12cjz。
无欲则刚。
这一句,当真不假。
顾锦言垂了眸,“我若是再说放过何氏这种话,怕就是小人了吧?”他停顿了两秒,“我从不曾站在你的对立面。”
何可人没说话,只静静站着。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医院狭长幽深的走道里。头顶惨白的光打下来,映着两人的影子。消毒水和药水的气味刺激着嗅觉。
阳光中现十。许久,何可人才轻轻开口,“但你现在,已经站在我的对立面。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对过去有负罪感,否则,我不会如此顺利。”
然后,她直起身,“那么,再见。”
顾锦言双臂垂在身侧,看着她渐渐离开的背影。走道尽头的窗户里,大片的光涌进来。她就走向那光芒大盛之处,模糊而渺远。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永久地失去她。
他想要跑过去,想要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告诉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都可以不顾,他只要有她。
只是,就在这时,病房里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他的大脑瞬间空白,然后冲进了病房里。何光耀的呼吸急促,脸都成了酱紫色。
他又按了警报器,扶住何光耀。没一会,护士和医生急促的跑步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何光耀戴上氧气罩,躺在病床上。医生一脸不满看着顾锦言,“病人原本就有心脏病,在这种时候,你们就更要注意不能刺激到病人。”
他点了点头。
医生看着他受了严重打击的模样,也没再往下说下去,走出了病房。
顾锦言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跟个无知无觉的人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光耀才醒了过来,他听见声音直起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麻木了。
何光耀咳嗽了两声,勉强着想要坐起来。顾锦言忙拖着麻了的双脚上前一步,扶着他坐了起来。
“可人说的孩子,是你的?”何光耀的声音很低很低,声音沙哑的跟锯木一样。
顾锦言没料到他问这个,怔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何叔,对不起……”
下一秒,何光耀扬起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五个热辣辣的手指印随着那巴掌一齐落在了顾锦言的脸上。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气,顾锦言被扇得险些没站稳。
而真正叫他崩溃的,却是何光耀接下来的那一句话。
“那是你亲妹妹啊!”
所谓的现世报,当真是应了这么一句话。
顾锦言呆在了那里,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纯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想不了。
只有那一句“那是你的亲妹妹”在这个世界里不断地回响着。
戏弄人的,从来都不是时光。
这世界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李云沁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病房里,三个人站在那里,谁都没有先开口。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顾锦言缓慢地转过头去,看着她,“何叔说得,是真的吗?”
李云沁站在那里,许久,才回答,“我跟你说过,永远都不要靠近她。你怎么就将我的话当作了耳边风?”
顾锦言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成拳,眼里最后的光明都渐渐暗了下去,“你就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那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非要等所有人都跌进深渊里才肯说出这个事实?”
而何光耀,低着头,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一刻,他憔悴地像个七十岁的老头子。他唯一的儿子和自己的长女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让人想哭的笑话了么?
你说锦瑟韶光,华灯幢幢;后来荼靡开至,青苔满墙(3)
何可人走出医院,外面阳光正烈,她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突然涌入视线里的光。殢殩獍午
如果在黑暗中走得久了,也就没办法去适应光明吧?就像,顾锦言抱着她走出那个地下室的时候,嘱咐她,闭上眼。而她却忍不住睁了眼,视野之中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无法看见,唯有那盛大的光刺痛着视觉和大脑神经,她又迅速地闭上了眼。泪水却早已经不断地流了出来。
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或许她这一生,只能与黑暗为伍。在黑夜之中,连影子,都要弃她而去。只留得自己一人,踽踽独行。
所以,若有人能同她一起,在这黑暗中并肩行走,就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在阳光下手牵着手散步,这已经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愿望。
可人了暗正。等她放下手臂,就看见不远处姜子期的那辆车。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然后车窗便摇了下来。姜子期坐在驾驶座上,笑容温煦地望着她,眉目清朗,“好巧呀。”
拙劣的演技,从表情到语调都破绽百出。
“来做什么?”何可人语调平平地开口问他。
姜子期没回答,只说,“要不要上车坐坐?”
何可人也没迟疑,从另一边上了副驾驶座。
“有时间吗?”何可人也不等他开口,看了一眼腕上手表后,先说了话,“一起吃个午饭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姜子期笑起来,“荣幸之至。”
两个人驱车前往。
这家店地处护城河边,临河而建,打开窗户,窗下就是湖水,湖面随着风起泛起涟漪。风穿堂而过,带着水的气息。店里布置得极为雅致,以烟青色为主调,窗帘娉娉袅袅的落下来。背景音乐是钢琴曲。
包间的一角,还放着一架古筝。
何可人显然对这地方很熟。Waiter捧着点菜单,“何小姐,还是老样子么?”
她点头,然后将手边的菜单推至姜子期面前。姜子期也没看,便将那菜单合上去,交给waiter,“我要一份一样的。”
Waiter领命而去。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清澈的湖水,湖水里映着蓝的天白的云,远处有大大小小的船往来着,看得人心情舒畅。
对面,何可人单手托着下巴,亦静静看着窗外。有风吹进来,她的发丝在风中缱绻着。巴掌大的脸上,那一双杏核眼晶亮晶亮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我不喜欢人跟着我。”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姜子期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惊了须臾。他今天等在尹氏楼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见她。后来看她开了车出来,鬼使神差地,边驱车跟着她。
他喝了一口白开水,才说,“抱歉。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所以今天想看看你。”
并非是谎言。
昨夜,他梦见何可人一人待在地下室里。无边无垠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独自蹲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孤立无援。
何家同姜瑜一起放火烧了那地下室。眼看着那火渐渐吞噬了整个地下室,他拼命想要冲进那火海中,却被人死死抱住。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势越来越旺,吞没了一切,以及黑暗中那个孤单的身影。
他惊得一身冷汗,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额头鼻尖都是汗珠。床头的钟显示此时才是凌晨三点。他也没办法再入睡,索性起了床,独自在客厅里喝着酒,看着东边的天空一点点露出鱼肚白。
平日里姜瑜起得很早。他也没注意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瑜已经站在他身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姜瑜晃了晃酒杯,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方才开口,“姜家的产业,爸爸是准备都交给你的。你该顾大局,别为某件事某个人,毁了姜家的基业。”
姜瑜丢下这一句就走。
姜子期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火,灼灼地燃烧着。同梦中那场火一样,愈烧愈旺,无法扑灭。
“这么多年,你睡过安稳觉吗?”
姜瑜的背脊僵住,停了一会,她才说,“良知这种东西,被狗吃掉,扔进马桶冲走都无所谓。我很少能睡安稳觉,不过是因为,我要的,还没能握在掌心里。”
“你这一生能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副没了水分的躯壳。”姜子期看着她的背影,绷紧了脸,“同样是自私,你也比不过顾锦言。”
“你信不信,最后得到她的,是我?”
“我不信。我不可能会让你再做那种事情。就算拼了命,我也会阻止你。”
“那我拭目以待。”姜瑜冷声说。12Cyb。
何可人看了一样姜子期,低了头,没说话。很多时候,姜子期是温柔的,和煦的,说话时语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