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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看书,其实压根也看不进去。他的精力越来越差,晚上没办法入睡,只能依靠助眠的药物。
帮佣在洗衣服时,从顾锦言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何光耀见着了,随手拿起来看了看。他隐约看到顾锦言的名字。一时有些疑惑,便将那张纸铺平了,看着上面的字。
只是,只一眼,他便怔在了那里。
血液好像在倒流似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来。
“我推你去园子里走走吧。”李云沁走过来,柔声细语地说。她穿着一件改良式旗袍,走路的模样,都妖娆而风情。
何光耀没应声,目光直直地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
李云沁一脸不解,走上前来,微微俯身,“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话音刚落下,何光耀已经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
又快又准。空气响起清脆的两声。
李云沁被打得有些懵了,红了眼,再看向何光耀,才发现,他的脸已经近乎扭曲,眼睛里的杀气吓得她连连后退了两步。
何光耀将手中的体检单扔向李云沁。李云沁颤抖着接住,然后再看见内容时,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听我解释……”
“你骗了我三十年!李云沁,你真是了不起啊!”何光耀颤颤巍巍从轮椅上站起来,拽住李云沁的头发,巴掌打向她的脸。
何昕言原本睡眼惺忪的下楼,见着这一幕,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跌跌撞撞冲下去,半途掉了一只拖鞋,她也顾不得,跑过去,拦在何光耀与李云之间,“爸!你这是做什么呀?”
话音落下,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她不想要这个家分崩离析,从此家不是家,亲人不是亲人。
何光耀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拨拉着何昕言,将她往边上推,“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情。你到边上去。”
“爸!我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她站在中间,不肯让,死死拽着何光耀的手。
那一刻,何光耀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女儿。
他与尹芬离婚后,他没见她笑过,也没再见她哭过。
迟宇新那一句“人间失格”又在他的耳边反复响起。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涌上来。丧失为人的资格。
何光耀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听得人心里发怵。
“李云沁啊李云沁,你真是了不起……”
他爱过李云沁,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即便是抛弃了何可人,遭受着良心上的谴责,他也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正因为爱着,所以这一刻,这打击,对他近乎是致命的。
现世报吗?
他想起何可人当时冰冷决绝的脸,抑制不住的笑着。那笑声,悲戚而惊怖。
何昕言怔怔看着父亲失态的模样,一脸不解。她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睛,又看看父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帮佣从洗衣室出来,见着这一幕,又看着何昕言向自己使眼色,便默不作声去了三楼。
帮佣敲了两声门,也没管里面的顾锦言听见了没,就推门进去了。顾锦言听见声音缓缓地从抬起头,栗色眸子看着她。
“夫人和先生吵起来了。小姐在劝。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顾锦言有些发愣,仔细听,依稀能够听见楼下何光耀的冷笑声。他迅速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走在楼梯上,他看着何昕言泪流满面挡在两个人中间,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何光耀一看见他,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他心底里一丝感觉也无,他走过去,挡在何光耀的面前,示意何昕言躲开,何昕言却不肯走。
何光耀一巴掌打向顾锦言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哪个践人的野种!”
“爸!”何昕言的泪掉的更急了。
李云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可人哭得累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迟宇新和Elijah坐在外面,他靠窗站着,嘴里衔着烟。
Elijah翻了翻病历,“当时主要是她过于内疚,认为是自己害了迟宇轩。更何况,对方就那么死在她面前。现在毕竟已经过去了六年,她多少也能够思考了。”
迟宇新走过来,将烟蒂掐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只低低“嗯”了一声。满腹心事的模样,
Elijah看着他,笑起来,“这是为情所困了?”
“没有。”迟宇新的语调很平。
对方却全当没听见这一句,又说道,“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你信哪个?”他也不等迟宇新回答,自顾自地说了答案,“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回答。不过,我一直认为,一见钟情是一个华丽的开端,可是否长久则需要另当别论。日久生情,则是一场对手戏,双方势均力敌,在时间和日常中累积岁月,累积情感,日日夜夜重复着,在波澜不惊之中融入彼此的生命。爱情,有时候是一种甘愿和习惯。”
迟宇新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夹在指间,苦笑,“你这算是安慰吗?”
“不。善意的提醒罢了。”
甘愿和习惯么?
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她呢,习惯了吗?
迟宇新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微微眯起眼睛,“我原先以为自己可以甘之如饴。可惜,人终究还是贪婪的。”
“既然付出,自然会期待回报。付出的越多,期望值就越大。感情也不例外。”Elijah看着他的脸,一时也感慨万千,“什么都不计较,默默守护对方,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吧?”
“是啊……”迟宇新的面容竟慢慢柔和起来,稍稍拉长了语调,低声慨叹着。
迟宇新站了一会,又进了里屋。
何可人睡得很沉,大约是太累了的缘故,他在她身边侧身躺下,用手支着自己上半身,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还是有些肉肉的,五官和脸型却都是艳丽至极。很久很久之前周季尧提起她,总说像这样长相的女子,得盛气凌人才行,可她偏偏却是温文安静的模样,穿最简单的衣裳,素颜黑发。
这么些年,倒是变了些,偶尔指点河山的霸气模样,也能叫他失了神。
当年那个声音低低的,一脸怯生生的模样喊他“三哥”的小女孩,也慢慢褪去了稚气,一日一日,变得妩媚动人起来。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甘愿和习惯。
于他,是甘愿。甘愿为她倾尽一切。
也愿你,会习惯了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何家的宅子里,伴随着“啪”地清脆响声,顾锦言脸上落下了五个指印,火辣辣地疼。他却不以为意,神色平静如常,只是抓着何昕言的肩膀,“去我房里。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有一个牛皮信封。你拿过来。别打开。”
见何昕言愣着没动,他又加了一句,“快去。”‘
待何昕言小跑着上了楼,他才淡淡开口,“我不是野种。我父亲是顾子健,明媒正娶的我母亲。我姓顾,不姓何。何谈野种一说?”
何光耀脸上已是青筋暴起,那一口牙几乎被咬碎,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顾锦言,“你……你……”
顾锦言也不管他,接着说道,“我妈是做错了。但这与我父亲无关,请别累及他人。更何况,你算是我母亲和我父亲这段婚姻中的第三者吧?你并没有立场指责他。”
“锦言,别说了……”李云沁在背后低低的哀求。
“还有你,你知道你这个谎言毁了多少人吗?”顾锦言转过脸,看着身后泪水涟涟的母亲,“你一直觉得那些因为你的谎言被毁掉的,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人,是吧?用那些人的人生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很值得,是吧?”
说到这的时候,何昕言握着那牛皮纸信封跑过来。顾锦言接过那信封,声音稍稍温柔了些,“去回房间。”
何昕言站着没动。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房间。我有事要说。回去。”
何昕言咬了咬嘴唇,然后慢慢退了出去。等何昕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顾锦言才从那信封中抽出一沓照片,扔到一边的桌子上。
那些不堪的照片,摆在桌子上。
李云沁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锦言。
就连何光耀见了,都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干的……”李云沁捂着自己的嘴,好半天,才说出这话来,句尾,她的声音因为发抖几乎听不清。
“这重要吗?”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连声音,都冰凉冰凉的,“用这个,作为你这三十年所享受的荣华富贵的代价,怎么样,还值得吧?”
李云沁的身子跟秋风中的落叶似的,一直颤抖着。她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手扶着椅子,才支撑住了自己。
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