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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十恶”凶星愈近,星力愈发肆虐狂暴,低头望去,彗月殿犹如水中枯叶,飘忽不定,死气沉沉。魏十七按捺不住胸中暴戾,过往种种不如意,尽到眼前,一时间凶性大发,将腰一挺,掉头急冲而下。风声在耳畔呼啸,尖锐嘹亮,他挟漫天血光一头撞去,手起棍落,一声巨响天崩地裂,连人带棍凿了个通透,彗月殿地基从中断折,碎作两块山岳也似的巨石,翻来滚去,飘入茫茫星域。
魏十七返身追上前,如凶神,似恶煞,大喝一声,抡起狠命石棍砸去,砰一声,生生打塌一角,那庞然大物去势顿挫,摇摇晃晃定于虚空之中。
一棍之威,乃至于斯,令人肝胆俱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魏殿主为何如此狂暴,拿这彗月殿撒气。不过云浆殿上上下下,谁都没有开口,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不小心触怒了殿主,被打上一棍,惹上无妄之灾。
倦怠从心底慢慢腾起,如潮水般淹没了身心,魏十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起石棍,足踏风火金砂,回到云浆殿前。狭路相逢,摧枯拉朽,一举击毁三十三天外菩提宫彗月殿,可谓大获全胜,不过魏十七意兴阑珊,全无犒赏部属,大摆庆功宴的兴致,他拂袖而去,只撂下寥寥数语,命金茎露全权收拾手尾,按战功大小赐下星药,各自回洞府歇息,养精蓄锐,以待异日大战。
莲花峰接骨木浮宫内,魏十七叉开双腿,大马金刀端坐不动,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流苏松了口气,奉上美酒佳肴,彩袖殷勤捧玉钟,频频相劝,魏十七酒到杯干,接连喝了数壶,越喝眼神越清澈,绷紧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
曹木棉和崔华阳的顾虑并非多余,云浆殿人手匮乏,尤其是堪与诸殿争战的强手,寥寥无几,帝朝华算一个,云兽忽律也算一个,屠真和沈幡子各算半个,至于蛇龟应龙之辈,也只能在旁敲敲边鼓,不堪大用。此番与彗月殿相争,他冷眼旁观,看得分明,鸳鸯阵将水妖拧成一股绳,不无效用,毕竟无法扭转实力的差距,他若不出手,单凭仇真人、羝藩上人、房铃子、赵牵牛四人,便奠定了胜局。
事后看来,从诸殿征辟的这一十三位真仙,不可或缺,下一次再与敌阵相逢,可倾巢而出,以堂堂正正之势碾压即可,无须在动什么练兵的心思。
“十恶”凶星星力入体,暴戾之气无可扼制,才有怒击彗月殿之举,歇斯底里,一时冲动,众目睽睽之下,他失态了。不过众人只见表象,不明他心中所想,谅也无妨。仇恨郁积于心头,堵不如疏,终须宣泄的途径,愤而出手,可一不可再,最好的宣泄,莫过于醇酒妇人。
魏十七把玩着酒盅,前前后后寻思一番,自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将心思转向了流苏。
“吓到了?”他伸手摸摸流苏的脸。
流苏摇摇头,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人触犯了大人?”
魏十七将她轻轻抱起,侧坐于大腿上,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将手探入衣内,含糊道:“没事,最近压力有点大,控制不住情绪,过一阵就好了……”
流苏身子一软,倚在他怀里,几乎坐不稳。她咬了咬嘴唇,任凭魏十七轻薄,心中模模糊糊想,大人这几句话听上去怪怪的,不似一贯的谈吐,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第四十八节 攻伐十殿()
彗月殿分崩离析,消失在星域深处,云浆殿无人操控,为气机牵引,缓缓驶向下一个目标。
星光熠熠,前途未卜。
魏十七滞留于洞天浮宫,休养生息,以醇酒妇人纾解压力,排遣胸中暴戾,若在凡间,君王沉湎酒色,麾下骄兵悍将不得安抚,保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但天庭壁垒森严,以魏十七的道行神通,足以凭一己之力,血洗一殿,任谁都不敢起异心。云浆殿非是善地,忽律需要运心机,动城府,使手腕,安抚那一干水族精怪,驱使彼辈卖命,魏十七无须行此帝王手段,堂堂正正碾压即可。从一开始,他就只信奉“交易”,明明白白摊在台面上,做出选择,承担后果,不怨天,不尤人,就像命运一样。
忠诚是弱者的游戏,信任是一种奢侈的浪费,只要足够强大,就不惧背叛,这一点,他早有明悟。
彗月殿一战大获全胜,却敲响了警钟,众人各自隐于洞府,或炼化星药,或祭炼法宝,未雨绸缪,以应对来日大战。伐山破庙,不啻于当日菩提宫四殿来袭,正阳门外一场混战,任尔手段通天,稍不留神,便为对手所趁,诸位真仙自是看得分明,与他殿开战,他们只能竭尽所能,自求多福,一旦身陷敌阵,七八宗法宝迎头击下,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顾不周全。
云浆殿主神通广大,狠天狠地,却只得一人,谁都不愿把身家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
新归降的仇真人甚是知趣,约束一干手下,杜门不出,等待云浆殿主召唤。星域浩瀚,却暗藏玄机,当云浆殿遇到下一个对手,便是他率众出战之时,以杀戮和战功表明忠心,义无反顾投向帝子,这才是他必须献上的“投名状”,非如此,无从在云浆殿立足。应有之义,仇真人对此并无怨尤,他唯一期盼的是,不要厄运当头,撞上三十三天外那几个神通广大的凶徒。
正阳四宫诸殿应征辟而来,计一十三位真仙,公推允道人为首。允道人久历征伐,心思不同于侪辈,他冷眼旁观,水族精怪操练的“鸳鸯阵”颇有可取之处,故此亲自拜访云兽忽律,得知此阵乃云浆殿主所授,凡间群战之术,攻防一体,互补有无,遇敌在伯仲之间,相差不甚悬殊,克敌制胜,可保己方不失。允道人微露请教之意,忽律微一沉吟,竹筒倒豆子,将“鸳鸯阵”一股脑交了底,允道人一一记在心中,随手推衍,化大为小,化正为奇,忽律亦受益匪浅,他甚至觉得,之前驱使水妖攻打彗月殿,若应对得当,未必就一败涂地。
允道人看出了他蠢蠢欲动的心思,不以为然,他们如今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当下提点了一句,水族精怪毕竟是妖物出身,嗜血残暴,心性却未经磨砺,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遇挫,便土崩瓦解,不堪大用,这一节,忽律须得想清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忽律低头忖度半晌,终于明白水妖的软肋在哪里,“鸳鸯阵”讲求通力协作,更讲求死战不退,若无将脑袋缚在裤腰带上的决心,如何顶得住真仙手段的冲击?到头来依然回到强者对抗,弱者观望的老路上!彗月殿一战初露端倪,蛇龟对上羝藩上人,应龙对上赵牵牛,房铃子无人可挡,鸳鸯阵就此分崩离析,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好在云浆殿有魏殿主坐镇,摧枯拉朽,一战奠定胜局,然则……战局变幻莫测,若殿主被强手拖住,一时腾不出手来,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忽律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只得向允道人拱拱手,出言讨教。
允道人知他貌似粗鲁,实则不无心计,忽律为餐霞宫主镇守云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逢菩提宫来袭,追随碧落殿主击退强敌,后辗转投入云浆殿,系魏殿主手下数得上号的人物,不妨结个善缘。但如何驾驭那些水妖,并非易事,他犹豫片刻,缓缓道:“有一篇旁门法诀,可驱使妖物舍命死战,但此举有伤天和,怨气郁积,难免反噬己身,你可愿学?”
忽律瞪着独眼,丑脸露出一丝笑意,慨然道:“殿主以凶星为命星,做属下的又何惧区区怨气!”
能有这番见识,亦数难得,允道人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简,交与忽律,长笑而去。
忽忽数月过去,这一日,朱蝉从睡梦中霍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慢慢爬讲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青白五德鱼静静蛰伏于体内,纹丝不动,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小脸松弛下来,顿觉得腹中饥馁,咕噜噜叫了数声。
大殿之内星光黯淡,朱蝉转过身去,顿时毛骨悚然,只见数步之外多了一人,正是云浆殿主魏十七,目光炯炯审视着自己,竟生出一种内外都被他看了个通透的错觉。
她不禁喘了口气,下意识揉着肚子,皱着小脸道:“见过殿主,呃,殿主可有酒食,小婢饿坏了。”
魏十七心知肚明,朱蝉驱使青白五德鱼,犹如婴儿耍大锤,消耗极大,甚至透支寿元亦未可知,不过天后之命,轮不到他插手,他只作不知。美酒佳肴乃是小事,云浆洞天物产丰厚,阴元儿经营百载,应有尽有,但朱蝉毕竟是外人,未可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