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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十七道:“如此,传胡山翁进殿,其余轮值且回洞府,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金茎露自无异议,出殿传言,大敌业已退去,巢禅师陨落,麾下无人幸免,云浆殿由魏殿主执掌,胡山翁入内觐见,诸位轮值各归洞府,潜心修炼,日后自有安顿云云。众人见金茎露忽然现身,先是一惊,又闻巢禅师及一干同僚的噩耗,继而大惊,彼此面面相觑,目光闪烁,寻思着这位新来的“魏殿主”却是何人,慢吞吞离去,一步三回头。
胡山翁是老成之人,眼前之人失踪百载,再度现身于云浆殿前,着实可疑,但审视其形貌气息,乃巢禅师的心腹金茎露,确凿无疑。他咳嗽一声,拱手见礼,道:“多年未见,金道友别来无恙?”
胡山翁资格极老,金茎露侧身受了半礼,不无感慨道:“生死轮回,一言难尽。”
餐霞七殿,魏姓寥寥无几,听闻紫府殿有一大魏真人,宝灯殿有一供奉魏云龙,难不成是此二人之一?胡山翁试探道:“不知魏殿主来自何方,可否相告?”
此事无可隐讳,迟早尽人皆知,她生怕胡山翁不明就里,小看殿主,惹下大祸,当着众人的面,刻意提醒道:“魏殿主出身碧落殿,正阳门外一战,灭敌无数,崔宫主曾亲言……”
金茎露顿了顿,众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菩提宫大泽殿供奉房惊弦非是籍籍无名之辈,弦月四相功出神入化,为魏殿主斩杀,大泽殿主商浮槎足踏风火金砂,乃是三十三天外兜率宫炼制的真宝,为魏殿主收去,这才败在碧落殿主神剑下。”
胡山翁人老成精,闻弦知雅,郑重其事谢过金茎露,回望一眼,使了个眼色,命诸位轮值速速散去,莫要逗留,而后整了整衣衫,举步迈向云浆殿。
金茎露守候在殿外,扶着阑干,眺望茫茫云海,心中诸念纷至沓来,远非她表露的那么镇定。餐霞宫主以大神通将她点醒,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显然是让她悉心辅佐魏十七,坐稳这云浆殿殿主之位。
一截枯藤,缠绕在魏十七的脚踝上,汲取造化生机,百年光阴对她来说,犹如一场无知觉的春梦,直到菩提宫悍然来袭,魏十七出尽手段与之周旋,连斩大敌,周身星力涌动,血脉喷张,激发一点灵性复苏,她才从沉睡中苏醒。
金茎露醒来的一刻,魏十七便即察觉,得沈辰一提点,以造化生机温养百载,直到此刻才生出灵性,可谓意外之喜。彼时正当酣战不休,他无暇旁顾,只待回转碧落殿,再向沈殿主细细讨教,不想云池之旁,餐霞宫主施展神通,将金茎露点醒,省去了她一番化形的苦功。
物是人非,巢禅师业已陨落,云浆殿的新殿主,她所依附的新主人,赫然是碧落殿的轮值魏十七。金茎露心中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自处,魏十七的神通,她一一看在眼里,巢禅师远远不及,他的心性手段,却藏而未露,就这片刻的言谈来看,似乎并非刻薄之人。
刻薄也罢,宽厚也罢,长生子已没,造化种难求,她唯有依附此人,听凭驱使。想到这里,金茎露不觉有些凄凉之意。
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光景,胡山翁退出云浆殿,眼中既有些茫然,又有些宽慰。他见金茎露等在殿外,知她心意,斟酌道:“魏殿主说起大敌暂且退去,餐霞七殿死伤不小,宫主削去二殿,将银甲殿并入碧落殿,天泉殿并入龙须殿,止剩其五,今后若无大变故,各自休养生息,慎勿起争端。”
“还有么?”
“要紧的话就这几句,魏殿主还问了老朽的出身来历,泛泛而谈,无关紧要。”
金茎露稍一犹豫,问道:“胡道友见多识广,不知对魏殿主观感如何?”
胡山翁苦笑一声,这等话怎可背着人乱说,若传到他耳中,免不了一个妄议殿主的罪责。不过金茎露既然问到,他也不能装糊涂,左思右想,只得含糊道:“有魏殿主执掌云浆殿,是吾等的机缘。”
金茎露看了他一眼,心道,此老滑不留手,不肯说句实在话。
第九十四节 西上莲花山()
数日后,祁丙驾真仙接引车,载着帝朝华、阴元儿、定慧和尚、流苏四人来到云浆殿,云兽忽律蔫头蔫脑跟在后面,满肚皮不情愿,偏又无可奈何。
魏十七端坐于云浆殿内,忽然心血来潮,抬头望去,只见九门轰然洞开,一片金叶蜷曲不定,飘落身前,脉络之间似有字迹。金叶传书,动念千里,此乃碧落殿主的手笔,轻易不得一见,他伸手摘下金叶,仔细看过一回,心中有数。阴元儿、定慧和尚、流苏本就是他洞府中人,帝朝华一心一意投奔魏十七,他到哪里,她便去哪里,至于云兽忽律和祁丙,却是沈辰一拨与魏十七驱使,云兽可为坐骑,祁丙奔驰下界,正填补他所缺。
魏十七收下碧落殿主一番好意,手指一松,金叶破空遁去,转瞬消失无踪。沈辰一果然神通广大,区区一片金叶,如入无人之地,莫不是向他暗示什么?他双眉微皱,若有所思,良久才开口,命金茎露开两座轮值洞府,安顿下帝朝华和云兽忽律,祁丙在丹陛下守着真仙接引车,唤阴元儿、定慧和尚、流苏三人引入云浆殿相见。
阴元儿敛袂拜见,心中感慨万千,再度见到魏十七,他已独掌一殿,与初入天庭时判若两人。她自知本体只是一颗子珠,纵得星药滋养,也难以更进一步,成就真灵,这些年来用功不可谓不勤,但道行始终停滞不前,无有寸进,阴元儿渐渐心灰意懒,熄了一点好胜之心,只想追随在魏十七身旁,为他看守洞府。
她礼数周到,拜见魏十七毕,委婉吐露心意。此言魏十七下怀,后殿有一云浆洞天,乃历任殿主清修之地,眼下空无一人,乏人打点,阴元儿愿充当此职,也省得他另觅人选,魏十七颔首应允,命金茎露引她去往洞天歇息。
定慧和尚自知资质鲁钝,又不甘居人下,他心性坚韧,合什向魏十七道明心意,愿供驱使,出生入死,搏一搏那一线渺茫的机缘。定慧和尚既有此意,魏十七也乐见其成,当下伸手轻点,大和尚化作一柄利剑,投入他掌中,闭塞六感,沦为死物。
魏十七身边并不缺少法宝利器,他随手将定慧剑收入“一芥洞天”,望了流苏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招招手,将她唤到身旁,温言问了几句。流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与真人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傀儡之躯,广恒殿温殿主炼制傀儡的手段,果然巧夺天工,天下无双。
金茎露放轻脚步,回到云浆殿中,见殿主待那唤作流苏的傀儡侍女不同寻常,心中不由一动,巢禅师终年打熬筋骨,于女色视若蛇蝎,魏殿主非但无有忌讳,反而颇好此道,他身边的美貌女子甚多,流苏之外,尚有阴元儿、屠真、帝朝华,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金茎露见殿主无有吩咐,躬身退下。
流苏见没有外人在,轻声问道:“大人现下是云浆殿殿主了?”
魏十七漫不经心道:“恰逢其会,姑妄为之,也不用过于看重。天庭二十八殿,死伤近半,上位的当不在少数。瞧这态势,会乱上一阵,你且待在殿内,不要四处乱走。”
流苏颔首应允,她自知见识浅薄,插不上嘴,也帮不上什么忙。魏十七携着她的手往后殿行去,绕过一面云锦屏风,后壁竟是一整块青石,厚实沉重,镂刻着云龙之形,呲牙咧嘴,弹出右爪抓向一颗明珠。魏十七以秘术祭炼云浆殿,其中奥秘尽数了然于胸,他伸手在明珠上一推,龙口射出一道白光,将二人挪入云浆洞天。
云浆洞天内藏乾坤,乃是一处天庭真界,山川河流,荒原大漠,一眼望不到边际。单是天地万物,尚不足为奇,更令人震撼的是,满天星斗,竟是星域投影,宛如另一个具体而微的极天。
魏十七立于虚空中,仰头看了半晌,叹息道:“果然是大手笔。”
他暗暗感应命星,略一动念,星力便涌动如潮,云浆殿果然暗藏玄机,巢禅师得此胜地,修为却平平无奇,究其缘由,只怕是走了体修的路数,不臻大成,神通有限,纵然身躯如铁,硬抗真宝轰击,光挨打不还手,又能撑多久。
星域深处,命星遥不可及,又清晰可辨,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魏十七忽然记起玄元子曾漏出口风,“命星”亦非一成不变,捕获命星,契合心神,只是第一步,他神魂离体,窥破星辰投影极天的奥秘,此刻借云浆殿之力,机缘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