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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四大奇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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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祥一听,拍案大呼:“此等逆臣,我一定要亲手杀之!”遂有刺马之事。

张文祥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梅启照与魁玉相互对视一眼,皆摇摇头。其他人都表情错愕,不能置一言。郑敦谨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一旁录供的几个书办,不是吓的手发抖不能下笔,就是心有所忌停笔不敢直书,只一个劲的看郑青天是如何发落。

案子竟然审到这个地步,实在大出郑敦谨意料,下面不知道那张文祥还要再胡说些什么,郑敦谨哪里还能再问下去,只能匆忙退堂。张文祥被压入牢中,心中得意,也暗暗赞叹哥老会的堂主程速台的主意高。原来程速台在见他的那天晚上,教他一个主意:若是被抓住后,在堂上受刑不过,便可将这条理由拿出来。那审官肯定会立时退堂不敢再问。今天一用,果然灵验。

郑敦谨回到自己的行辕,立刻让人去查徐成三的下落,又忿忿道:“张文祥简直是痴人说梦,照他这样说来,他不仅谋刺国家重臣无罪,倒成了为国除害、报效朝廷的英雄啦。”

刑部满郎中伊勒通阿道:“大人,下官倒觉的这话不象是张文祥这种人能说的出来的。此计必是有高人替他编好的,这更说明案中有案,背景复杂啊。”

郑敦谨道:“我便是拼着不要这条老命也要揪出幕后之人,查明此案,给主子一个交待。”

伊勒通阿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罢。”

“此案难审啊。难就难在事涉多方,有人立时就要张文祥的命,有人要借此案整治对方,有人想把事情弄大搞臭马新贻的名声。这私通西北回王的事,就是一例。等等事务皆牵在张文祥一人身上,如同蛛网,您若不提早想好退身之策,一旦陷入其中,再想拨足就难了。”

虽然初到江宁,伊勒通阿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来。不过,郑敦谨雄心勃勃,非要把这天下第一疑案弄的水落石出不可,也不枉他那个“铁面无私”的称号,弄个千古留芳的名声,哪里听的进去伊勒通阿的话。隔了一天,派去查徐成三的人报说:徐成三就是那日拦住马新贻大轿要军火的湘军营官,却不是马新贻的亲兵,目前正在通缉当中。次日,郑敦谨又提审张文祥。但连讯一十四天,张文祥口供不变,根本无法笔录,更不敢随便用刑。郑敦谨一愁莫展,而张之万在郑敦谨来江宁的第三天就急急交接完毕,直奔苏州接任江苏巡抚去了。魁玉听了两回堂,就称病在家,梅启照只是听堂,十多天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张文祥,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此案。京中又不断下旨催办,上谕尖锐指出,“马新贻以总督重臣,突遭此变,案情重大。张文祥供词挟恨各节,必有不实不尽之处。前张之万、魁玉等所拟,不足以成信谳。知郑敦谨已审十数次,着其将详情速呈上来。”郑敦谨这才感觉到独木难支,压力巨大。下一步该如何走?郑敦谨同满郎中伊勒通阿、汉郎中颜士璋商量。伊勒通阿出的是卸责的办法,此时看看闲书,养养精神,待曾国藩来了,由他主审,到时再看形势定夺。这个主意郑敦谨是不愿意的。这时他已经不存争功之意,但他也不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是无能之辈或胆小之人。颜士璋则道:“既然堂上审不出什么来,何如出去走走。微服私访,也可能会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郑敦谨并不认为微服私访真能访出些什么来,但案子再审下去,也不会有进展。他也想歇上几天,静一静心,说不定又会想出办法来。郑敦谨带了伊勒通阿和颜士璋在南京城里走了几天,倒真打听出不少事来。光是张文祥报仇刺马的事,就有好几个版本。又听说丁日昌的儿子丁蕙蘅也可能事涉其中,又有湘军派张文祥刺马的几种传说。这些纷头乱绪、复杂情节让郑敦谨感到真如步入蛛网一般。他这才明白,原来此案是不能深究的。要是一直查下去。可能将来真象伊勒通阿说的那要,再想从此案中脱身就难了。郑敦谨开始不自觉的想后路了,不过,依着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象张之万那样将事情一推了之的。但不这样,又怎样了结此事呢?慈禧与同治帝对此案十分关注,正眼巴巴地等着呢。如何能不露声色的全身而退,不要陷进去呢?郑敦谨一时理不出头绪。

这天下午,三人正在江宁细柳巷行走,抬头看见一座官宅。郑敦谨问道:“这是哪个官员的宅第?”

颜士章道:“这是营务处总办袁保庆的宅子。”

“噢,袁保庆前些天去镇江协查案子,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我们进去看看。”

袁保庆恰好是前一天夜里刚刚回来,这天又出去查营去了,并不在家。家人听说是钦差大人府上的两位正六品郎中来拜,急忙通禀。不一会儿,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跑出来,向三人行礼,然后将他们让进正院客厅。

这个少年名叫袁世凯,是袁保庆的长子。字慰庭,号容庵,就是后来在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北洋军阀创始人、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袁世凯风云一时,叱咤中国政坛是后话,此时他只有十五岁,其貌不扬,长的又黑又胖,有些罗圈腿,但说话办事却极周到。郑敦谨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随便找了一处座位坐下。伊勒通阿只好坐到上位,问袁世凯道:“令尊什么时候回来?”

“家父现在城郊,临走时交待,若有急事,可驰马飞报,不消一个时辰就可回来。大人可是又要提审张文祥?”

“这倒不是,令尊已经好多天不问此案了,难道也想保得自家清白不成?”

“大人,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尚可,但家父身受马制台知遇之恩,又同心治理江宁多年了,二人相处甚得,马制台被刺之日,家父痛心欲绝,誓将此案一查到底,岂会在这个案子上撇清。家父曾说,此案不清,枉对马前辈之栽培。”袁世凯说到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依小侄看来,家父之心愿恐怕……”

颜士璋一到南京就听说过袁保庆有个十分聪明的儿子,听他话说一半,追问道:“依你看,这个案子会怎么样?”

“容小侄放肆说一句话,不知各位大人容得不容得?”

“你尽管讲。”

“从表面上来看朝廷催责的十分紧,但西宫太后对马制军的评价只有一句话,‘马新贻办事甚好。’直到最近,也是只提其案,不提其人。这说明马制军被刺杀案并未影响大局,他在太后及各位军机重臣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甚高,朝中为其申冤之人,也皆非马之朋党亲戚。而刺案之背后,另有一批势力,这势力却不希望其案查下去。查下去的动力不足,而阻力却很大,这样看来,这个案子能够深究的可能性不大。”

郑敦谨不服气道:“但近来上喻连连催案,督责甚紧。而朝中言官喋喋不休。这案子怎么会平白无声的了结呢?”

“这些都是就事论事。此案涉及朝中重臣,而疑点甚多,谣言纷起,朝廷的初衷当然是想查清楚。不过,等朝廷慢慢知道了其中内情,也便不想查了。听说这里边有湘军裁撤、浙江巡抚之子寻仇、杀夫占妻背义忘恩、回疆入中原等等案由,哪一个查下去都不利于朝廷。而且查案日久却没有结果,魁军门、张漕帅、郑大司寇都不能根其原由,那朝廷颜面又将被置于何地?所以要想彻底查下去,极难!”

郑敦谨三人从袁府中出来,伊勒通阿叹道:“看不出,袁保庆风风火火的一个人,却有这么一个少年老成,洞查世事的儿子。”

‘文}郑敦谨道:“袁世凯说的不错。看来此案认真不得。”

‘人}颜士璋道:“若是进不得,那便需想一个退身的法子。”

‘书}伊勒通阿笑道:“这法子我是说过的,等曾国藩来了,让他顶杠吧。他是湘军首领,这事还需他来摆平。”

‘屋}郑敦谨想了一会儿道:“不妥。不过,袁世凯有一句话倒可拿来现用。”

“郑大人,是哪句话呢?”

“他说:‘等朝廷慢慢知道了其中内情,也便不想查了。’我们不妨将其内情详详细细的禀上去,看看朝廷是什么意思?”

“风闻上奏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可以用密折。只要话说的中恳,多留回旋余地,朝廷那边是不会见怪的。”

第十一章

郑敦谨上了密折的第十一天,曾国藩才姗姗来迟。此时已经是同治十年(1871年)的正月初十了。曾国藩一路蹉跎,等到了江宁的时候,已经对此案的断法成竹在胸。作为一个在官场沉浮起落,名利场中跌打数十年的封疆大吏;一个浑金璞玉、守拙用浑,看破天道人事的儒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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