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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红妆想想还是不死心,她让春喜先回去,自己跟着如雁。
“红妆?你怎么不回房?”
“我有点不放心,如果你半路又发病了怎么办?”姬红妆说,面对如雁感动的目光,她有点儿心虚。
两人走在夜路里,十分寂静,姬红妆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声音。
如果说如雁的奇怪表现是因为她奇特的梦游的话,那么她所听到的奇怪的叫声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在梦游不成?!
她顿下脚步。
“你刚才……有听到乌鸦的叫声么?”
姬红妆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凉。
“没听见啊!慕府中哪里来的乌鸦?”
“真的没有?就是春喜刚去如厕的时候。”
“周围都挺安静的吧。”
“但是我分明有听见。”
“其实真是乌鸦的声音哦……”
“呼……”姬红妆常常地舒了一口气:“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一旁的如雁忽然道:“我到了,你回去吧。”
姬红妆点点头:“晚安。”
*
当姬红妆回来时,春喜并没有睡着,她总觉得自己如厕的时候踩了什么圆咕噜的、黏糊糊的东西,怪恶心的,随意跟姬红妆道了声晚安后,才沉沉睡去。
而姬红妆躺到床上时,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十一章 鬼修()
五更天。
日出东隅,霞光漫漫,晨曦遍处,尽是啁啾欢快的鸟鸣,一如此时冬儿的心情。这个时辰,大部分的仆婢们都已经开始干活了,她欢快地哼着小曲儿,手中端着盛满了清水的木盆,走过长廊转弯处的拐角。
恰在此时,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
像是放了许久的臭鸡蛋,又像是被暴晒过后的腐肉。光是这味道就已经能够令她想象出那沾满了苍蝇蚊虫的情形。
她放下木盆,循着味道,走到了廊后的西面。那里便是府中仆婢如厕之地。
鞋底与地面的沙石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在这院落里清晰可闻,声音刚一响起,立刻从那茅房的门板内扑簌簌飞起一众乌鸦,扑腾着漫天的黑羽,黑压压地四下飞散,乌鸦们受惊地“啊”“啊”叫唤着朝天空俯冲而去,留下一片嘶哑而凄厉的余音不散。
冬儿站在原处半天不敢动,生怕那群不详的黑鸦冲她扑来,待那群诡异的乌鸦飞走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朝那被鸦群撞开的门板看去——
肉色的皮囊皱巴巴地摊开在地面上,依稀还能分辨出四肢所在,青色的衣衫已经被乌鸦啄得破破烂烂,最外层的皮肉撕裂处微微向外翻卷凝着红色的血迹,露出模糊的肌理,一块块撕裂的啄痕将微微泛白的皮划成了一块一块的。
一段手背上的紫色血管还被特意叼了出来,大约有一个手掌那么长,交叉着几条细小的青紫色血管——如果那群乌鸦没有被吓走,大概会像人吃长寿面那样,囫囵将这截血管吞下,半点不断……
一阵酸水从胃里涌出来,堵在嗓子眼里,她明明想要大声呼救,却偏偏像失去了所有声音一样惊恐地张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的眼珠子根本无法从那皮囊上移开,或者说,她的眼珠已经定在扭曲的五官上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上——那里本该有一对,跟她一样的大大的眼珠,现在却只剩下一颗,干瘪瘪地,粘在尸体旁的地面上。
那么问题来了——另一颗眼珠子哪儿去了?
冬儿双腿发软,她的腿抖个不停,终于艰难地,向后挪了一小步,然而正是这一步,让她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她听到了“啪叽”一声。
是那种脆脆的、气泡破裂般的声音。
她缓缓移开脚——
一只干瘪瘪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正狠狠瞪着她!
风声微动。
冬儿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神智,呆呆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状如木偶。
“呵!”
随着一声轻呵,一双修士间常见的祥云履不疾不徐地踏上了那只邪异的眼珠,还十分随意地碾了碾,伴随着脚上的动作,那摊死皮囊竟然疯狂地蠕动起来,千万条肉色的虫子在皮肉里挣扎涌动。
那可怖的皮囊竟是活物!
来人袖口微微一震,一道金色的火苗飞出,那皮囊竟像活人一般,倏地一抖想要躲开,然而却是无济于事,那耀眼的金色一沾上那诡物,见风而长,眨眼间就将那诡物吞没!
诡异的血肉被金色火焰所蚀,立时更加疯狂地扭曲起来,像是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嘶吼。金色火焰自含威压,任它怎样惊恐挣扎都不得反抗,最终都在那金焰中灰飞烟灭。
一缕黑烟悄然消散。
来人自然不会错过这般异像。那人微微眯眼,冷笑道:“原来是只上不得台面的老鼠,若是我当年……哼!”
说到一半,那人忽然止住了话,也便没提那所谓“当年”,倒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话未落,微风又起,待那风与那声落定时,来人早已消失不见。
……
冬儿晃了晃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索性她也懒得再想,直接将心中的一丝异样当成了自己的记忆错乱。
她又哼着小曲儿,端起了那一盆的清水离开了。
正如她来时一般。
*
春喜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中的她不是她。
或者说,是另一个“春喜”。
“春喜”一直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飘荡,不知岁月地飘荡,“她”存在的世界里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和黑色。
“她”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直到,“她”遇见了很多跟“她”一样的“他们”。
“她”与“他们”同病相怜,在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里,扶持着,依存着——直到所有的毁灭来临。
紫色的衣角,白色的剑气,红色的眼泪,黑色的鲜血,青色的灵魂……
愤怒、呐喊、绝望、狠厉……
风起云涌,波澜迭起,无尽的屠戮……
岁月和记忆在春喜的脑海中交织,她闭着眼睛,脸上全是狰狞疯狂的神色,手掌无意识地拳成了爪状,尖锐地指甲狠狠地扣进了床单中。
你是谁?
你是谁?
有人大声地质问。
春喜不知所措地喃喃: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我是……我是……
“春喜?”
“春喜?!
“春喜!你醒醒!!”
一阵摇晃中,春喜终于疲惫至极地睁开了眼睛,眨了好几下眼,才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脸:“红、红妆?怎么了?”
姬红妆担忧道:“还问我怎么了?你刚才睡觉睡得面目狰狞的,还大喊大叫,吓了我一跳。”她凑近春喜的眼睛看去,只见那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你没事吧?做什么噩梦了?”
春喜揉揉额角,除了一片斑驳的色彩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于是她摇摇头。
“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你刚才吓死我了。”姬红妆说,把春喜从被窝里拉出来:“该去干活了,走吧!”
春喜洗漱完毕,跟在姬红妆身后出了屋子。
……
心底深处,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声音悄声说道——
你是阴灵,你是天生的鬼修。
……
第十二章 九宫()
朝食过后,阿贵来到了静安院。
“老爷吩咐了,正午时刻宾客们都会到来与老夫人拜寿,今日是老夫人八十大寿,大少爷务必要作出端庄郑重的仪态来。”
慕安虽然平常犹如隐形人一般,但好歹身份还在那儿,往年的寿宴他不去便罢,只是这整寿人们还是比较重视的。因着修士们大多参悟长生之道,寿数悠长,亲情便淡薄下来,除了大族之中的老祖每年及寿需得全族人恭贺之外,大多时候普通人家只在整寿的时候大庆一番。
当然,说到底这慕家的老夫人不过是个耄耋之年的普通老人罢了,慕家往来的皆是修士,自然也不会乐意年年与之祝寿了。
修士,毕竟与凡人有别。
但凡有能力,便有了傲气。
姬红妆和春喜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春喜道:“梳洗打扮的事情,我们俩手艺都不怎么样,我去找找如雁和如兰,让他们帮帮忙。顺便……顺便也送送阿贵。”
姬红妆了然一笑,说到姑娘繁复的发髻,她二人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