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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河崎反问。
“两年前的事。或许你不愿意回想,但我还是想知道。”
“我是不愿意回想,但我可以告诉你。”河崎半带玩笑地说。
他的日语之流畅,令人佩服极了。
“当年琴美被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说是被凶手们的车子撞的。”
河崎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也像在调匀呼吸,“当时,我们在那家店找到了那些家伙。因为发现了车子,我们知道他们八成就在那里。”
“然后你们报警了?”
“琴美去了派出所,拼命向警方说明,而那段时间便由我负责看守店门口。琴美去了好久才回来。”
“警察还是来了?”
“我不知道他们看待这件事有多严肃,但,总之他们来了。”
“所以琴美和你在店外面等?”
“我和警察一起进去店里,琴美则留在外头,因为她一起进去太危险了。结果,那些家伙就在二楼。”他仿佛正在与忌讳的记忆奋战,“只不过,那些人动作太快了,一看见警察,当场起身拔腿就逃。”
“历历在目。”丽子小姐说。
“我也觉得历历在目。”我附和说。
“我对警察说:‘就是,那些人。’”他模仿日语还讲得结结巴巴的过去的自己,“警察堵在楼梯口挡住他们的去路。”
“但他们还是逃走了?”
“对。”河崎吐出一口气,耸耸肩,“他们回头逃向后门。”
“那家店有后门?”
“有。紧急逃生梯。那些家伙惊慌失措,他们跑下楼梯,跳上停车场的车,正打算逃走。”
“此时琴美冲了出去。”丽子小姐接着河崎的话说,然后问道:“但为什么?”
“那当然是——”这部分河崎应该也只是推测,但他仍充满自信地断言:“为了不让他们逃走。”
“琴美真了不起。”
“明知不可能挡得了车子的。”
我感觉得出来,河崎和丽子小姐都刻意以淡淡的口气述说,他们掩盖自己感情深刻的部分,只在表面确认事实交换情报。就像害怕自己的对话染上文学的情趣,而故意提出数学算式来似地。
“结果,”既然难得在场,我决定加入对话,“那些凶手怎么了?”
“死了。”河崎摊开手,“凶手太着急了,没注意到琴美跳出来。撞到她的时候,车身一歪,撞到停在路边的卡车,卡车上的木材滚落,插进车子里,就这么死了。”
“这、这样啊。”我有点傻住。
“不要打马虎眼。”丽子小姐加重了口气,“并不是全部死了吧?两个。死掉的只有两个。而凶手有三个。”
“也就是说,有一个得救了对吧。”我一脸了然于胸地点头。我不知道“得救了”这个说词是否恰当。
“没错,有一个得救了。”丽子小姐笔直盯着河崎,“虽然那种人死了最好。”她的眼皮眨也不眨,完全符合“凝视”这个词,“今天早报登了。那个叫江尻的,好像被找到了。”
河崎的脸瞬间僵住,“这样啊,被找到了啊。”
“江尻?”我不禁提高了声音,“是那家书店的——我们抢的那家书店的店员。”
“没错。那个时候值班的店员就是江尻。杀了琴美的宠物杀手的幸存者。”河崎说得若无其事。
“咦?等等,怎么回事?”我又被混乱侵袭了。虽然他们断断续续地提供了很像是解答的话语,我却无法理解那些线索该如何拼凑出全体像。“咦?江尻被发现是什么意思?什么宠物杀手?”
“走吧。我按顺序告诉你。”河崎背对我继续往前走。
他的态度并不像在转移话题,或是想敷衍变糟的气氛。他可能是真的想往前走吧。
左手边骆驼正嚼动着嘴,边望着我们边吃饲料。可能是大猩猩发出的吵杂怪声传了过来。
“那些家伙之中唯一活下来的就是江尻。”河崎再次开口。我站过去丽子小姐和河崎的中间,不想听漏一字一句。“虽然是被警察逮捕了没错。”
发生车祸事故当时,由于车后座载着狗,江尻被视为“宠物杀害事件”的嫌犯,被在场的警察逮捕了。但因为两名同伴都死了,江尻坚称自己只是共犯当跑腿,还表现出一副深切反省的模样,结果获判缓刑。
“之后你们怎么了?”丽子小姐问道。
“之后?”河崎耸耸肩,“不能怎么样啊,我们非常消沉,混混沌沌了好一阵子,只是这样而已。”
他说江尻消失了,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们?”
“我和河崎。”他回答我,“我们已经把江尻给忘了。”
“骗人。”站在我右侧的丽子小姐像要连我带河崎给一并刺穿似地说:“你们一直在找江尻。想也知道,你们不可能原谅他的。”
河崎笑了。他只是笑,没有否定。“半年前,我在报上看到了江尻。”
“你不会看日文,却订报吗?”丽子小姐问。
“是河崎订的。”
说到报纸,我脑中灵光一闪,是那张贴在书店的剪报。那是反对兴建购物中心的特集报导,刊登了店长和江尻站在一起的照片。是指那个吗?
“看到报纸,我们得知江尻在那家书店工作。”河崎说。
“然后你们便计划复仇?”
“复仇?”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个词汇,“你说的ㄈㄨㄔㄡ,就是‘复仇’那两个字?”
河崎先是轻快地笑了,接着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是河崎。他构思了计划。”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猴山前。
围有栅栏的凹地里,有一座人工假山,大大小小的日本猴在里面四处活动。它们又跑又跳,穿过链桥,或是整理毛皮,猴子们似乎正忙着自己的生活。
“杀害江尻的计划是吧?”丽子小姐说。
“在报上发现江尻之后,河崎想了很多。”
“很多?”丽子小姐问。
“他去观察那家书店,调查江尻值班的时间,然后思考执行方式。”
“他当然是想杀了他吧。”
“一开始是。”河崎回答。
“一开始?”我忍不住反问。
“他打算闯进书店杀了江尻。”那口气就像在说“他打算黄昏的时候去买草莓”。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去抢书店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怀着一种伸手指向一摸就会遭天谴的神明般的心情问道,“你的目的其实是那个?”
“是啊。”河崎满不在乎地承认了,“其实对你很过意不去。那个时候,我不是要抢《广辞苑》,而是要找店员江尻。我打算在客人走光之后袭击书店,杀了江尻。”
“你为什么把他也带去?”丽子小姐瞥了我一眼。她抢先问了我想问的事。
“那家店有后门。”
“后门?”丽子小姐的表情虽然没暗下来,语气却带着狐疑,“那有关系吗?”
“我再也不想要有人从后门逃掉了。”河崎仿佛在述说一桩一辈子都无法补偿的罪,“河崎也是这么说。所以一开始计划,我们就是打算两人行动的。”
“所以你才会邀我?”
“要是我一个人去,让江尻从后门逃走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
“要是被他从后门逃了,等着我们的就是不幸。悲剧总是从后门发生。”在河崎的脑中,两年前琴美小姐过世的事,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个被刨挖开来的伤口吗?他的声音就像在和那段记忆对决似的,强而有力。
我听见猴子们嘶声尖叫,感觉像在嘲笑:“说什么悲剧。”“被养在这种地方的我们,不更是悲剧一桩?”
“可是,你是怎么杀他的?”我终于也说出了这个凶暴的字眼。
“没杀成。”河崎静静地微笑。
我望着他,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因为我觉得他的笑容不是那种“后来没必要杀他了”的柔和,而是带着一种更残酷的满足感。
“其实,本来的预定是一进书店就重击江尻的头,杀了他。”河崎开口。
“空手吗?”丽子小姐不知是否出于下意识摆出拳击手般的战斗姿势,那姿态看上去甚至带着愉悦。但她这冒失的举动让我很不知所措。
“砖块。”河崎说:“预定是拿水泥砖砸他的头,杀死他,再把他搬去掩埋。”
忽地,我想起那个晚上,河崎拎了一个塑胶袋。
“可是,有我跟着,你要怎么……”河崎和我一起抵达书店,逃的时候也是一道。
“顺序啊。”河崎说:“本来就是预定一切照顺序来的。先杀江尻,接着把尸体搬到停车场。”
“停车场?”我不禁复述,然后想起那天夜里看到停车场上的车,“是那个吗!那辆……轿车!”
“没错。那是江尻的车,总是停在那里,就跟河崎事前调查的一样。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