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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公寓。我和河崎在途中便各自回家了。
抵达玄关的时候,我一直没办法把钥匙插进门把里,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咦,好怪,明明都得救了,我为什么怕成这样?我努力想让自己振作,但一回神,人已经蹲在门前了。身体不停地哆嗦,停不下来。
这样啊,原来我比自己自觉到的要脆弱得多了。
【现在 11】
我一回到公寓,立刻前往确认丽子小姐提醒我的事。
我穿过楼梯前方,往自己房间的反方向走去,拜访了最角落的一〇一号室。
已经过了黄昏五点,通道上方的日光灯亮着。太阳还没完全西沉,外头还有余光,点亮的灯光看上去有点可笑。
我按下门铃。“叮”的一声,接着是“咚——”融入空气般的声音。门牌上头什么也没写。
我把耳朵凑近门板倾听,迟迟没人走出来应门的迹象。没有走近玄关的脚步声,也没有睡觉的人起身时床发出的咿轧声。
不在吗?我后退一步,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我认为为了取得真相,某种程度的坚持是必要的。
所以我即使知道有可能会引来反感,仍再一次按下门铃。我执拗地按,就在我厌烦地心想“真是毫无生产性的行为”时,门开了。
一名男子顶着一张明显写着「吵死了”三个字的不愉快表情,出现了。是那位以前我和河崎在外面聊天时见过的住户。
我说出随便编造的借口,和他聊了几句。我想确认的事很简单,只要讲上两三句话就可以明白。
我说着感谢与赔罪的寒暄,再三鞠躬之后,转身离去。房门旋即以大到不能再大的力道关上。
接着我直接前往河崎的房间。心跳加速,我开始兴奋起来。对于河崎的谎言,我没有气愤、没有惊奇,唯有兴奋窜遍全身,很像想出了棘手算式的解法时的快感。
“怎么了?”出来应门的河崎一脸超然,“学校跷课了吗?”
“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
“怎么了?表情那么恐怖。”一步也不肯踏进玄关的我,或许让河崎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平常的气势。
“我被你骗了。”虽然我试着斟酌措词,却想不出更委婉的话来。
“我有说谎吗?”河崎的口气很从容。
“我完全被你骗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这简直就像追求真理的宗教家在说话,然而却是我的真心话,我想要逐一驱散笼罩在周围的混乱迷雾。
河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默不作声。他侧着头,也像是在思考所有的可能性,一一检验。
接着他露出一种非常肯定的表情说:“是丽子小姐?”
“我刚才去了宠物店。”
河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你背叛了我”这种遗憾或气愤。
“她怎么说?”
“她建议我确认一下。”我毫不隐瞒地说:“叫我确认你有没有说谎。”
“确认我有没有说谎?”
“你不是说这栋公寓里的亚洲人想要辞典吗?”
“哦,我是说过。”河崎点头。
“你还说这间房间的隔壁的隔壁就住着那个亚洲人。”
“我也说过。”
我吸了一口气,“可是那里住的不是外国人。我刚才去了一〇一号室,但那个人不是亚洲人。不,山形县出身的日本人也算是亚洲人吧,可是他不是外国人。”
“我没骗你。”河崎说。
“咦?”
“我没有说谎。隔壁的隔壁住着外国人。”
我默默地听着。我开始不安,担心自己的追究是否错误,或者错的是追究的步骤?
“隔壁的,”河崎伸出拇指比了比一〇二号室,接着手一翻指向自己的房间,“隔壁。”他笑着说。
我意外平静地听着他的话,甚至有种舒畅的感觉。
“所谓隔壁的隔壁,指的是这个房间。”
如果这是魔术,我这等于是忘了送上礼貌性的掌声了。
“我的名字叫金历·多吉。从不丹来的。”
“那里……”我茫然地听着河崎的话,说出少根筋的反应来:“一定很远吧。”
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河崎,还看了两次。
“可是你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啊。”肤色虽然有点黑,但那与皮肤较黑的日本人没两样。
“要我说的话,你看起来也像个不丹人哪。如果我是家鸭,你就是野鸭。我们只有这点差别。”
“我觉得家鸭跟野鸭差很多。”
“丽子小姐怎么说的?”
“她叫我跟一〇一号室的住户聊一下,她说他应该不是外国人,然后叫我来找你,逼问你是不是说谎了。”
“原来如此。”河崎并没有生气。
“你真的不是日本人?”
“我不是。会说日语,又不一定是日本人,对吧?”
“可是你也讲得太溜了吧。”已经不只是令人惊叹的程度了,“不丹会讲日语的人很多吗?”
“是老师教得好。”河崎一脸严肃,仰头望向上方。视线的尽头是公寓的屋顶,但他应该是想仰望更上面的天空吧。“之前有人教我日语。”
“哦……”我在脑中组合散乱的拼图,一边进行消去法,“换句话说,教你日语的,是一位叫做河崎的人?”我总算了解丽子小姐的意思了——“河崎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眼前的青年不是日语教师,而是日语学生。
“没错,特训了一年半唷。我拼命学习,拼命练习说和听。我请他教我日本人的口语,那真的是……”河崎似乎很喜欢日语的这个形容,开心地说:“……拼了老命。”
“整整一年半,一直练习?”
“拼了老命地练习。因为这样,我虽然是留学生,却成了个不良学生。”
他的遣辞用句根本跟日本人一模一样。
“拼了老命?”
“只要做就做得到。河崎真的是拼了命地教我。”河崎——不,他是不丹人,绝不可能叫“河崎”这个名字。——他咽了口口水说道:“所谓拼命,不就是把命拼掉吗?”
他的说法简直就像在念一句漂亮的台词。
听到这句话,我想起自己背诵巴布·狄伦的歌曲的事。为了心仪的女孩,拼命地背诵,只要做就做得到。这也是我信奉的信条之一。
“但相对地,”河崎耸耸肩,“我完全不会写日文字,阅读也只看得懂简单的几个字。我只是拼命地专注在说跟听。”
“那也是没办法的呀。”不知为何,我想为他辩护。我想告诉他:这样就很够了啊。
“所以才伤脑筋。”
“咦?”
“前天你打电话给我,叫我念教科书的书名。”
“是啊。”我随口应了声,然后“啊!”地惊觉:“难道……”
“对。”
“因为念不出书名,所以你把书全都藏起来了?”
“没错。”河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好死不死刚好全是些难得要命的字。”他笑道:“但我总不能说我不会念吧?所以决定当作书全都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已经告白动机的人再次询问理由,或许是件失礼的事,但我不得不问,“你不觉得把书从房间里偷走,更启人疑窦吗?”
“没办法。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外国人。”
这个时候,我恍然大悟。这会不会就是一切的起因?
为什么他打从一开始就隐瞒自己是不丹人的事实?为什么对我要使用“河崎”这个假名?在他的判断里,难道对新搬来的邻居是不能表明真实身分的吗?河崎仿佛回答这些疑问似地,这么说了:“如果你知道我是外国人,就不会理我了吧?”
“咦?为什么?”
“要是你知道我是来自喜马拉雅偏远国家的人,就不会把我当成朋友了吧?所以我才装成日本人。我想,只要学会日语、假装成日本人,很多事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河崎也是这么教我的。”
我不明白“很多事”指的是哪些事,总之我想说“才没那回事”,但途中却把话吞了回去。用嘴说很简单,然而是不是真的“没那回事”,我没有自信。
我想起大学的朋友们,佐藤和山田。在地下铁看到外国人的时候,他们不悦地说:“老外实在满讨厌的。”当我一问:“如果我是外国人的话?”他们便露出极端厌恶的表情回答:“哦,大概不会想跟你说话吧。”我无法保证他们只是例外中的例外,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我也打算对你伪装成日本人,因为我希望你协助我的计划。要是你知道我是不丹人,就不会帮忙抢书店了吧?”
没那回事。——我想反驳,却依然说不出口。我没办法轻率地回答他。不过,如果邀我“一起去抢书店吧”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