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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之内环视着刑警们:“我在案件发生三个月后加入了搜查。分析现场照片和资料的结果,我推定这是快乐杀人者的犯罪。推定的根据之一是咽喉部的刺伤。”
堀之内十指轻快地操作着,液晶屏上出现了遗体喉咙的特写,喉咙上刻着好几道红黑色的伤痕。
“喏,请看。”堀之内站起身,走近屏幕,指着喉咙上残酷的伤痕,“喉咙上伤痕累累。碰到坚硬的部位时剪刀尖打滑,甚至造成裂伤。凶手如此不辞辛苦,一定要在少女的遗体上刺入剪刀,而且是尽可能地深深刺入,这种行为并不具有通常意义上的目的,显然是基于某种固定观念或潜意识的冲动。”
回到座位上,堀之内食指抚着太阳穴,深思般地停顿了一下。
“根据我的分析,埼玉县警方改变了搜查方向,重新展开搜查,对以前因性猥亵行为被逮捕的人进行造表,又对现场附近的居住者逐一加以确认,但最终,没有找到凶手。这么一无进展地过了半年,第二起案件发生了。也就是平成十五年三月八日,江户川区的案件。”
堀之内操作着电脑,屏幕上映出第二位被害者的现场照片。
混凝土构筑的坚固的海岸线的一角,躺卧着身穿水手服的短发少女。因为身体打横,看不到她的脸。海浪拍打在她脚边,濡湿了脚上的轻便运动鞋。
“被害者是上高二的少女,被塑料绳绞杀,脖子上刺入剪刀。需要关注的还是剪刀造成的刺伤。”
屏幕上映出被害者咽喉部的特写。与第一个被害者不同,除了剪刀的把手突出在脖子上外,别无其他伤痕。
“凶手想必是吸取了用剪刀刺第一个被害者时不顺手的教训,这回只一次就深深刺入。怎么做到的呢?是用锉刀形状的东西把剪刀尖端磨尖。”
矶部想起自己发现的那把剪刀,打了个寒战。正如堀之内所说,剪刀的尖端如冰镐般锋利尖锐。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绞杀后,被害者的脸颊被切开。应该是凶手把剪刀插进被害者脖子之前,用同一把剪刀切的。”
屏幕上映出被害者的脸。矶部看见进藤禁不住转过脸去。这也难怪,被害者右边的脸颊被切开了将近一半,露出紧紧咬合的臼齿。矶部也想闭上眼睛了。
“这一案件与第一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的可能性很大。因此,警视厅搜查一课内设立了特别搜查本部,媒体也大加渲染,给凶手起了剪刀男这个通称,这些诸位也很清楚吧。然后就是这次的案件。就如我刚才也说过的,我认为就现阶段而言,剪刀男作案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
堀之内像即兴演奏结束的爵士乐钢琴家一般,伸出食指一敲键盘,关了液晶屏。合上手提电脑时,堀之内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用英语来说大概就相当于“any question?”。不用说,谁也不会提问,因为都知道这只是形式上的询问。
矶部刚这么想,村木突然说“有”,举起细长的手臂。包括矶部在内,其他的刑事课人员全都吃惊地盯着村木。
“什么问题?”堀之内说,“你的名字是?”
“我是目黑西署刑事课的村木巡查部长。”村木站起身,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开始了提问,“根据您的说明,最初的案件发生在一年多以前,第二起案件发生在八个月以前,遗憾的是,还未能将凶手逮捕归案。这究竟是由于什么原因呢?今后我们也将为逮捕凶手而展开搜查,因此,迄今为止的搜查存在什么障碍,亟望得到您的说明。”
“真乱来!”下川担心似地嘀咕。这也是当然的,台上的搜查一课课长露出明显的不快之色。
“好的。”堀之内依然微笑着回答,“直到现在尚未逮捕凶手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案件涉及首都圈的广阔地域。关于迄今为止的两起案件,对被害者的住所和现场周边都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但没有获得有力的线索。也即是说,凶手并非住在被害者附近。他到底潜伏在哪里,怎样选上的被害者,还是个未知数。”
堀之内歇了口气,将桌上的咖啡杯拿向嘴边。
“还有一个理由是,这个凶手惊人地慎重而且周到。现场完全没有留下与凶手直接相关的遗留物。没有指纹,没有毛发,没有施加性侵犯,因而也没有体液。同时,还有迹象足以认定凶手事先对被害人作了相当细心的调查,并在作案后一动不动地潜伏了半年左右。凶手是个智商很高、性格慎重、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人物。再有,从把剪刀尖端磨尖也可以得知,凶手通过作案在进行‘学习’。”堀之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一个快乐杀人者非常棘手,而且危险之极。”
“懂了吗?”搜查一课课长向村木瞪了一眼。
村木深深低头行礼,坐回椅子上。 棒槌学堂·出品
“你问这干嘛?”下川从桌子底下踢了村木一脚。
“问问最想问的事情而已。”村木泰然回答。矶部吃惊地想,他可真是个怪人。若说他玩世不恭,总是超然物外,有时却又作出惊人之举。他的性格让人无从预测。
搜查一课课长说明了今后的搜查方针,会议结束。刑警们纷纷起身,返回自己担当的职务上。
矶部离开座位时,偶然瞧了主席台一眼。堀之内正向搜查一课课长说着什么话,搜查一课课长绷着脸点点头,向上井田警部招手。什么事啊,矶部疑惑地想。
矶部正要走出会议室,主席台附近传来上井田警部的声音:“矶部君,能过来一下吗?”
矶部转过身,只见上井田警部、搜查一课课长、堀之内三人全盯着自己。不妙的预感。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说了什么神经科医生。”下川从旁经过时小声说,“听着,要用力鞠躬道歉哦。”
是堀之内在搬弄是非吗?朝主席台走过去时,矶部暗自思索。想不到他性格如此阴险,但正如下川所说,这种事不是初次见面就能察觉的。
“他就是矶部巡查。”上井田警部向搜查一课课长介绍。应该要敬礼吧?不行,已经迟了。一课课长开口了:“这个人真的合适吗?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积累多少经验,不如由搜查一课的干练刑警……”
“不必,这种还没有染色的纯朴很好。”堀之内依然笑吟吟地回答,“他很适合。”
矶部注视着堀之内,心想,到底在说什么啊。
“矶部巡查,根据堀之内警视正的要求,决定由你在他手下行动。”搜查一课课长仍然板着脸,用生硬的语气吩咐,“希望你今后根据警视正的命令开展搜查。”
“我与大家不同,不擅长奔走调查。”堀之内补充道,“听取证言,调查现场都不在行。希望你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矶部既吃惊又兴奋。他想都没想过能协助犯罪心理分析官进行搜查,满以为总归不是为了寻找凶器的出处围着文具店转,就是挨家挨户走访现场附近的住家。
“这么说来,矶部巡查是要单独行动了。”上井田警部问。
“是的。”堀之内答说。
“那就难办了。搜查员两人一组行动是基本原则,这一点警视正您也了解吧。单独行动伴有危险。”
“我不会让他担任危险的任务的。”
“对杀人案件的搜查来说,不存在没有危险的任务。”上井田警部说。口气平静,却含有不容置疑的分量。堀之内有些迟疑了。
“上井田君,你说的是正论没错……”搜查一课课长以劝解的语气开口了。
“当然,作为刑事课,我们也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堀之内警视正的要求。”上井田警部向搜查一课课长点点头,“但是,单独行动是很困扰的。那就这么办吧,矶部巡查根据您的命令行动,但他行动时要和刑事课的人员搭档。这样可以吗?”
堀之内默然同意了。
如此一来,不光是我,刑事课的同事们也能参与重要的搜查了。课长处置得漂亮。矶部钦佩地望着上井田警部没有表情的侧脸。
想到今后的情景,矶部心里雀跃不已。
【注1】日本警察的级别由下而上为巡查→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警视正是相当于一个大的警察署署长的级别。
【注2】一种脸形丑陋的狗。
第十节
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五,我给冰室川出版社打了个电话请假。听到我说约从前天开始有点感冒,今天早上发起烧来,冈岛部长的声音显得很理解:“今年的感冒好像是恶性的,你多保重。”
我道了谢,挂上电话,端着斟了咖啡的杯子走到圆桌旁,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