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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的更深处,为了遮断看客的视线,现场用蓝色的塑料苫布围了起来。照明灯强烈的光线照在蓝色苫布上,看上去活像街上来的马戏团帐篷。在公园入口附近吵吵嚷嚷着要往里进的看客,就好像买不到票的小孩子。
草坪上都是些熟面孔,虽说看不到上井田警部的影子,但矶部他们一会合,刑事课的人员就似乎全齐了。
公园附近一纵列停着警车和鉴识课的小面包车,矶部和下川把车停在最后,下到柏油路上。刚一开车门,冰冷的强风灌了进来,矶部打了个寒战。
“真够冷的。”下川边说边急忙合拢大衣前襟。这已经是颇为含蓄的表现了,由于来自大陆的寒气进入日本列岛,气温下降到和严冬差不多。睡衣上只披着外套的看客冻得牙齿直打战。
矶部和下川向制服警官简单敬了个礼,进入公园里面。入口附近藤架下的小憩处,松元顺三郎稍扬了下右手招呼二人,手上握着笔记本。看样子他旁边站着的男性是遗体发现者,他正在询问证言。
进藤诚斗也在小憩处,他正竭尽全力地安慰坐在长椅旁边的女性,连矶部他们也没注意到。
年轻的女性由年轻的进藤招呼,看来很乖僻的男性由老练的松元招呼,对此矶部很佩服。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大概出自上井田警部的安排吧。进藤性格忠厚温和(说得不好听就是软弱),用来招呼似乎因看到尸体情绪不佳,垂着头脸色苍白的女性再合适不过。
至于松元呢,不论对手怎样,他都有本事问出必要的情报。但即使神通广大如他,今晚看起来也像是有点棘手。穿着羽绒外套的那男人,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也一眼都不看松元,一动不动地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凝视着蓝色的塑料苫布。
他是个皮肤白皙、身体肥胖的青年。脸颊胖得发圆,羽绒外套和牛仔裤也都撑得鼓鼓的。但肥胖的人常见的在意周围眼光的自卑感,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
难道他不在乎自己的肥胖吗?矶部直觉地感到不是。他是对别人漠不关心。他的眼睛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没有梳理的迹象、蓬乱而日渐稀疏的头发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的年龄看来和矶部差不多,但并不确定。该说是总觉得年龄不详吧,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十分淡薄,很难记住长相,一移开视线,立刻忘得一干二净。他是模拟画像时最伤脑筋的类型,即便目击者也只答得出“皮肤白,很胖”的人物。
回过神时,下川已经远远走在草坪前头了。矶部慌忙追了上去。
塑料苫布的旁边,村木晴彦呼出冻得发白的气息。村木自然卷的头发,手脚细长,穿着看起来很暖和的厚实大衣,简直像访问南极越冬队进行慰问的汉城歌手。
“哟。”下川扬起一只手招呼。 棒槌学堂·出品
“哟,长先生。”村木两手照样插在口袋里回答。
下川露出明显的嫌恶表情。他不中意这个绰号有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下川并不是出于爱好才停留在巡查部长这个职位上。他不是一直热爱现场搜查,也不是一心一意地只想当刑警,只不过升职考试不合格而已。矶部也曾目睹过下川埋头阅读考试题目的情景,他绝对不是不关心升职的类型。
第二个理由更单纯了。早在下川中学生的时候,一部有名的刑侦电视剧里,有个同样姓下川的演员饰演绰号“长先生”的刑警。不像矶部那样是看DVD套装,下川是在少年时代实时收看的,因此似乎无法忍耐自己与那个上了年纪的刑警被同样看待。每次被叫做“长先生”,他的表情就像嘴里嚼碎了苦虫一样,仿佛要大声强调我还年轻呢。
“怎么这么晚才来。大冷天里搭塑料苫布,真是够呛。”村木完全无视下川的表情,接着说道。
“辛苦了。我们也没偷懒,在干活呢,那个便利店抢劫的案子。”
“那还真幸运。我可是在家悠闲听唱片的时候给叫出来的,还没切换到工作模式的说。”
村木是刑事课里有名的古典音乐迷、音响发烧友。传言他把警察决不能说是高薪的工资大部分都花在了音响上。
矶部也曾有一次听过村木滔滔不绝地说明真空管放大器的卓绝之处,口气的热情洋溢与平常玩世不恭的村木判若两人,令矶部很是吃惊。在这个连芯片都快要过时的时代,所谓真空管……矶部暗自惊讶地聆听着,要是如今的那些孩子,只怕会一脸认真地反问:“真空管是什么东西?”
“你听的是什么音乐?”矶部忽然来了兴趣,问村木道。
“肖斯塔科维奇的钢琴三重奏曲第二章。”村木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
作曲者的名字倒是听说过,曲名就一无所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曲子也无从猜测。
“别再问下去了,绝对会变得没完没了的。”下川说着,走近蓝色的塑料苫布。村木窃笑着张开双手制止。
“不行哦。没获得本厅许可之前,不能入内。考试问题集里没这么写么,长先生?”
没有警视厅的指示之前,即使是辖区警署的刑事课刑警,也不能任意在现场勘查,以保护现场为绝对优先。但是鉴识人员都已经到达了,还没有开始代行检视,却是破例。
“本厅的指示还没来吗?”下川感觉不可思议地环视着附近,“说起来,搜查一课那帮人也还没见影子。”
“那是有原因的。”村木意味深长地笑,“本厅也不能不慎重行事,正在催促搜查一课课长尽快调查现场呢。”
矶部心想,这么说来,上井田警部也正在停在公园附近的警车里与本厅无线联络吧。
“稍微看一眼行吗?”下川低声下气地问。
“那没问题。”村木大模大样地回答,“不过,我当然觉得还是不看的好。”
村木把塑料苫布往上拉起来,下川和矶部专心观察的时候,村木用手上的手电筒照着遗体。
好像是为围住草坪而种植的灌木丛下,仰卧着一名看来年仅十来岁的少女。带点灰色的浅绿色西装外套有眼熟的感觉,但矶部想不起来是哪所高中的校服。
手电筒的光圈在少女的上半身移动。矶部发觉少女的脖子上缠有粗绳状的东西,紧靠它的下方,有一样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是剪刀。矶部屏住了呼吸。剪刀插在遗体的脖子上。
银色的剪刀宛如金属色的新品种植物突出在少女的喉咙上。那是寄生在少女身上,致她于死地的有毒之花。迄今为止已有两人丧生,她是第三位。
下川脸上泛起红晕,转向矶部:“你怎么看?”
“感觉辖区出了棘手的案件。”矶部照实回答。
“没干劲的小朋友。”下川皱起眉头,“就不觉得能遇到这样重大的案件很幸运啊。”
就像下川不喜欢别人叫他“长先生”,矶部也不喜欢下川叫他“小朋友”。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矶部心想,再怎么说也不是小朋友了。下川对高中生的看法也是这样,有种把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都当作小孩子看待的倾向。这不正是与他本人的自我认识相反,证明他正由中年迈入老年的证据么。
“这种重大案件,本厅那帮人一定会大规模杀到。”村木一边把塑料苫布恢复原状,一边冷静地指出警察机构的事实,“指挥搜查是本厅的工作,开动脑筋也是本厅的工作,我们能做的照例就是打杂的活儿而已。”
“神经科医生也会出动吗?”下川脱口而出。
所谓神经科医生(marusai),是对三年前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里新设的犯罪心理分析官职位的内部通称。sai是psychoanalysis(精神分析)或psychometrics(心理测定法)的省略。这是警视厅为了应对二十世纪末以来急剧增加的无动机杀人和快乐杀人案件采取的重要举措。
被任命为犯罪心理分析官的人清一色都是三十来岁,警部以上,而且必须在FBI进修过一年以上,即使在特考组【注1】中,也属于精英中的精英。
一听到特考组或者精英的事,下川就流露出怨念的感情。他还真是个很好懂的人啊,矶部想。
矶部对这位简单纯朴的前辈刑警怀有深厚的好感。多半村木也同样如此。下川是受到刑事课全体人员喜爱的。
“你要跟他照面的时候可得当心点,长先生。”村木微笑着提醒,“面对面地叫什么‘神经科医生’的话,会被大声训斥啦。”
就在下川信口挑战伟大的特考组时,目黑西署的刑事课长,上井田嘉晓警部横穿过草坪,快步走来。
“本厅发出代行检视的指示了。”上井田警部在塑料苫布前告诉部下,“据此,现在开始现场的实地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