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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人无声无息地往另一头的小院跑去,不过楚颜没看见,因为她已经带着重山走远了。
净云寺后面有条溪流,溪水清澈,水草飘摇。溪流穿过那片繁茂的桃花林,流水清泠遥顾影,落花香远暗逐溪。
山寺地势较高,夜晚的气温很低,楚颜只穿着绣花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想吃肉的心情如此迫切,气温低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朝重山伸出手,接过了那盏灯笼,然后蹲□去仔细看了看溪水,鱼儿不大,活蹦乱跳的,很有种欢快的意味。
楚颜从衣襟里摸出先前揣进去的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取出了一小块桂花糕,朝着水面撒去。一群小鱼欢快地簇拥过来,小嘴一张一合、争先恐后地抢着那些粉末。
她笑着把油纸包放在地上,伸出双手去摸鱼,手掌捧成一鞠,迅速将一条半个手掌大的小鱼给捞了起来。正喜上眉梢时,那鱼似乎察觉有异,猛地一摆尾巴,又朝着水里跃去,溅起的水珠沾了楚颜一脸,而随着扑通一声,狡猾的鱼已经溜走了。
楚颜正无语,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殿下真有闲情逸致,深更半夜跑来捉鱼。”
回过头去,一袭青衫的秦远山温和地朝她笑着,身姿挺拔地立在桃花林里。
她立马明白过来,约莫是秦远山跟小院外面的侍卫打过招呼,一旦她要出寺,他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微微一笑:“没有秦大人想得这么高雅,有这等深夜捉鱼的闲情逸致,我不过是俗人一个,馋虫发作,想要吃烤鱼罢了。”
她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水面上渐渐消失的桂花糕,伸出手去又拈了一小块,往水里抛洒下去,于是又是一堆鱼争食的场景。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头一回的状况又一次发生,眼看着鱼到了手里,还是滑溜溜地跑掉了,她有些无语,手忙脚乱地去捉那条偷溜的家伙,岂料鱼身太滑,抓也抓不住。
重山自觉地退到了一边,秦远山走上前来,从桃树上摘下一支树叉,蹲在楚颜身旁动作敏捷地往水里一插,再拿起来时,那条鱼好端端地被扎穿了,还在树叉上做无谓的垂死挣扎。
他把树叉递给她,也不说话。楚颜接了过去,赞了句:“好身手。”
秦远山在附近拾了些柴禾枯枝,接着灯笼里的烛火点燃了,然后才接过楚颜手里的鱼,凑到火上烤了起来。
说来也可笑,寂静的山寺原本充满平和安宁的味道,此处却有两个俗人在烤鱼,楚颜本以为秦远山会制止她,却没料到他竟然还助纣为虐,帮着她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跳 跃的火光在桃花林里闪烁着,柴禾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楚颜忽然安心下来,坐在地上,身后倚着桃花树,隐约想起了上辈子的一 些场景,譬如三三两两的朋友一起在夜里出去聊天、吃烧烤,譬如春日里和那个教授前男友一起外出春游,譬如在去云南旅行的时候参与了当地的篝火晚会……
秦远山没听见身旁的人有任何动静,便回过头来看,火光之中,那个聪慧美丽的女子安静地望着漫天繁星,眼神里有种跳跃的光芒,不知是火光还是别的什么。她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似是怀念,似是感慨,偶尔唇角还会略微上扬。
他回过头去继续烤鱼,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询问她的心思。
岂料过了片刻,竟是楚颜先开口:“若是从前有一小段人生过得很不快活,而有朝一日,秦大人忽然发现自己有机会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过上全新的日子,只是从前那些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必须被你抛弃,你会认为这是命运的恩赐吗?”
秦远山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才说:“也许那些喜欢不喜欢的也并非必须被抛弃,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微臣也会发现它们仍在心里。”
楚颜倏地转过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原本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正儿八经地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她怔了怔,才笑起来:“大人说得不错,那些经历过的事情都在心里,也并非必须被抛弃。”
像是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宣泄口,她忍不住低头无声地笑着,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随口一问也能把自己治愈了。
秦远山把烤鱼翻了一面,方才烤好的那面已经开始往外冒油,滋滋作响,鱼肉的鲜美滋味弥漫在空气里。
他想了想,才说:“殿下六岁以前是在赵府过的,那段日子难道过得很不愉快?”
楚颜摇头:“年纪太小,都不记得了。”
她是因为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要进宫了,所以真的不记得,但秦远山却以为她的意思是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要朝前看。
“每 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人生的低谷,若是没有那些看似晦暗的时光做铺垫,此后的荣光与喜悦也就难以支撑了。”他尽到一个做臣子的本分,温和地宽慰楚颜,“就 像这净云寺里的香炉,在沉香放入炉子之前,不过是不起眼的东西,可是进了炉子,经受了烈火煎熬,方得一室馥郁芬芳。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与普天之下的芸芸 众生都一样,一如沉香,饱经煎熬,然后方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字字句句都有如明珠,璀璨夺目。
楚颜懒懒地笑起来,也不点破他想多了,拾起一根枯枝去拨弄火堆,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大人不应做御史大夫,太子殿下在这事上可是看走了眼。”
秦远山扬眉:“请殿下赐教。”
“大人口才这么好,字字珠玑,又爱说教,依我说应该做晏子、蔺相如之辈,出使别国,巩固宣朝邦交,以大无畏的精神吸引一帮崇尚宣朝文化的人,将我朝文化发扬光大,如此一来,大人也好成为第二本《史记》里的风云人物。”她笑得欢,转过头问秦远山,“大人觉得对吗?”
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可惜笑容里少了几分真挚,多了几分揶揄。
秦 远山把树叉上的鱼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是否熟了,又放回火上继续烤,姿态从容地说了句:“微臣惶恐,要论口才和思维敏捷,太子妃殿下远胜于微臣,有殿下 在,微臣不敢班门弄斧,因此巩固邦交之策还是交给殿下便好,若让微臣去,恐怕贻笑大方了。况且以殿下的本事,莫说邦交,就算是上场对敌,殿下也能一口一句 把敌人戳出几个血窟窿,微臣实在佩服。”
楚颜嘴角抽搐,明明是她要嘲笑他,为何却反过来被人嘲笑了?
她眉头一皱,沉声道:“放肆,大胆秦远山,竟敢对本宫出言相讥?”
秦远山从容地回头看了眼楚颜,好似轻而易举分辨出了她眉眼间并无动怒的迹象,于是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鱼递给她:“殿下,鱼好了。”
楚颜黑着脸,看看他手里香喷喷的鱼,又看看他面上无辜纯洁的笑容,这货很会做买卖啊,要么别吃了,要么别跟他贫嘴了……
她伸手拿过那串鱼,十分没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鱼皮已经焦黄,虽然没有放调料,但鱼肉的鲜美却得以彰显。楚颜小块小块地撕下鱼肉,只觉得体内的馋虫终于平复下去。
她小声地吃着,不时抬眼看一眼身边的人,秦远山姿态平和地凝视着地上的火光,目不斜视……显然这是太子妃吃东西时,做臣子表示尊重的最好方式。
山间有虫鸣,流水的声音也哗哗作响。
楚颜满足地解决掉那条鱼,这才听见秦远山温和低沉的嗓音:“今日在小院里对殿下说的那番话,还望殿下忘了吧,方才的这条鱼权当微臣向您赔罪了。”
楚颜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呀,秦大人下午的时候不是还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谁敢伤害到太子殿下,你就跟谁急吗?怎的晚上就变卦了?”
“因为微臣在意太子殿下,所以妄自揣测了太子妃殿下的心意,是为愚昧。殿下的心自有殿下自己说了算,微臣管不着,也没资格管。”他转过头来看着楚颜,“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不论太子妃殿下与太子殿下如何相处,都是周瑜和黄盖的事情,微臣实在不该妄自评断。”
这个人坦诚起来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楚颜心知秦远山是太子极为重视的人,将来必定会是今日的赵武、沐青卓之辈,自己也需要笼络他,而非与他结怨。
她低头似是思考了片刻,随即对他眨眼笑道:“若是赔罪的话,一条鱼难免太少,不够诚意。”
秦远山陡然一怔,随即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殿下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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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独自睡在永安宫的偏殿,瑞脑馀香,一室寂静。
床边的烛台留着一只红烛,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