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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极限,反噬已经汹涌袭来。
宋戎能顶得住右相的浩瀚威压,能顶得住陆璃的满眸杀机,却看不得对方虚弱得几近悸栗,却依然要拼死撑住一口气的顽固架势。
于是最后一点坚持也尽数丢兵卸甲,他匆忙伸出手,将那具力不从心歪倒下去的身体护进怀里,焦急地哑声开口:“放松,清光,放松我不问了,你不要这样,不要再逼自己……”
“王爷,奸佞也是人,也有心,也会有一不留神心软的时候。”
身体落进怀抱里,依然滚烫的前额无力地抵在颈间,喑哑下来的气音在耳旁轻忽响起,透出一点薄凉的自嘲。
“我不过是一时大意,以为能控制得住太子,却不想居然养虎为患……自作自受而已。输给当初的一点善念,倒也输得不冤,王爷自己心中清楚便罢,就不必叫皇上知道了,陆璃再不济,也不到要靠他的怜悯宽恕苟延残喘的地步。”
宋戎不忍再逼问他,只是轻轻点头,拢着怀中几近虚脱的身体,温热掌心缓缓划过,小心地平复下脊背四肢的隐约悸栗。
“知道了。清光,睡一会儿罢,我守着你……”
“说得好像王爷不守着我,还有处可去一样。”
或许是被温热的触感所熨帖,怀里的人难得没有反抗,却依然不肯服输地低喃出声。
宋戎哑然,几乎忍不住唇角苦涩笑意,无奈地落下目光,那双疲倦至极的眼眸却已缓缓阖上,乌睫垂掩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清凌寒芒。
虽然依旧高热不退,几乎引发痉挛的颤栗却总算平复下来。宋戎稍松口气,小心地扶着昏睡过去的人躺在榻上,替他掩好锦被。
偏殿毕竟阴冷,陆璃又高热不退,才睡下不久,身体便因为寒冷而本能蜷紧。
宋戎蹙了眉,起身走出殿门,还不及开口,为首的御林卫已经满面为难地迎上来。
“王爷,皇上已然下旨,偏殿用度只按天牢调配,除了摄政王的三餐份例依然不变,其余一应不得稍许通融……”
“这是他亲口说的?”
没想到宋执澜居然真能做到这种地步,念及依然昏睡着的人,宋戎压下胸中怒气,声音越发低沉下去:“照这么说,右相重伤高热不退,他也不打算管了,是吗?”
御林卫同样心怀不忍,面色挣扎,低着头沉默不语。
想起刚被自己撞破的内情,激烈怒火忽然难以自制地自心底灼起,积淤在体内,将五脏六腑一并灼烧着,逐渐熄成冰冷的余烬。
宋戎漠然立了半晌,抬目望向门口的御林卫:“以你们的身手,可拦得住本王?”
“王爷不可!陆相族中尚有人在,性命皆在皇上一念之间。”
御林卫忽然单膝跪倒,横了心一气说下去:“皇上说了:株连之罪尚未定决,王爷若擅自闯出,此番要杀的便不是陆相一人,而是陆家上下百余口……”
宋戎眼前蓦地一黑,喉间几乎泛开些许腥甜气息,退一步堪堪站稳,眼中已经显出些悲哀的讥讽寒凉。
不愧是帝王之道。
宋执澜根本不知道,他在用陆璃日复一日煞费苦心教给他的东西,一步步将陆璃逼进死路。
日光渐淡,宋执澜眼底的光芒也逐渐暗沉,静立半晌,拂袖转身大步转回殿内。
身后御林卫依然跪着,在落日里投下沉默的侧影。
必死之局。
回到榻前的宋戎几乎已再无力自持,踉跄着跪倒在榻前,望着陆璃昏睡中隐约透出煎熬痛楚的清俊面庞,胸口仿佛乱刀横绞,窒闷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宋执澜早晚都会后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比笃定一件事。
可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这份后悔的到来,究竟是会及时赶在酿成大错之前,还是在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之后。
倘若是后者,倘若是后者……
强烈的恐惧无声蔓延,宋戎忍不住握上那只苍白冰冷的手,滚烫热流梗在喉间,叫他止不住地微微发着抖。
拢在掌心的手指轻拂,柔和的力道叫他倏然惊醒,匆忙迎上那双缓缓睁开的琉璃黑瞳。
“不过是吃点苦,王爷就受不住了?”
仿佛将一切都尽数纳入稳妥的掌握之中,初醒的迷蒙雾气散去,那双眼里不复清冷淡漠,反而再度显出淡淡笑意:“我在相府大堂坐了两天,又没饭吃,也没像王爷这样哭鼻子……”
哑然轻笑从痛得几乎麻木的胸腔中透出来,蔓开一片恍惚酸软。
宋戎努力勾起唇角,抬手仓促拭了颊侧冰凉,叫自己脸上也显出些笑意:“叫清光见笑了。”
见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不再像是之前转身就要去掐着小皇帝立刻放了自己的架势,苏时才总算放了心,安慰地握了握那只手,再度阖上眼。
入夜的温度越发低下去,虚弱和寒冷依然挥之不散,他的身体不由又蜷得紧了些。
宋戎心口微动,忽然低声道一句告罪,解衣脱履上了床榻,长臂一展将人揽进怀里,用厚重的朝服严严实实裹住。
温热触感透过胸口传递过来,叫苏时本能轻颤,忍不住就要睁眼去确认对方的真正身份,却被一只手覆在眼前:“清光,不要睁眼……”
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彼此贴合,那个人终于被真实彻底地揽入怀中,淡淡墨香沁在鼻尖,手臂安稳地环在背后,蜷缩的身体在暖意的安抚下渐渐放松。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以此来欺骗自己,只要不再迎上对方眼中因为这样的冒犯而生出的淡漠寒意,这样就成了他们之间真切的同床共枕。
陆璃的影子,已经在他心底存了十三年。
“夜里会很冷,这样能好些。我们我们在军中,冬天夜里冷得厉害的时候,也会这样做……”
支吾着说出早已想好的借口,宋戎心里慌得厉害,只能无声安慰着自己,毕竟对方不曾有过提兵征战的经历,或许会相信这样的托词
怀里忽然传来极轻的笑声,叫他几乎以为自己生出幻觉,屏息凝神,小心翼翼落下视线,
那人却已放松下来,阖了双目靠在他胸口,呼吸绵长安稳,不知何时已睡得了。
52、名垂青史的奸佞
天光方霁; 殿外下了一整夜的雪。
白皑皑的日光透过窗棂,刺得人眼眶生疼; 苏时睁开眼就被晃得合上,眼前的白芒却依然过了片刻才消散。
察觉到他的动作; 宋戎下意识收紧手臂,关切地垂下目光。
那双眼睛才张开,就被刺眼的光线晃得立即闭紧,不适地微蹙了眉,往他的胸膛愈贴近了些。
虽然知道不过是对方初醒迷蒙时的本能反应,宋戎心里却还是蓦地软了下来。
脱下厚重的朝服,将怀里的些许热气连着人一并拢住; 撑身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眩光:“好些了吗?”
烧退之后身上越发觉得冷; 热源又忽然离开,苏时本能地攥着朝服裹紧了些,极轻地答应了一声。
罕有见到对方这般毫无防备的温软姿态,宋戎眼里不由显出柔和笑意; 替他把被子也盖得更严实些; 温声开口:“他们将饭食送过来了,你一天都没用过饭,稍微吃一点,好不好?”
苏时是听见了那时门外的交谈声的,心中好奇天牢里究竟是些什么饭食,想要撑身坐起来,却被宋戎缓和着力道按了回去。
“你烧才刚退; 外面才落了雪,正是冷的时候,切不可再受凉了。”
他的语气很柔和,还带着商量的恳切,苏时便也只得重新躺回去。开口想要说话,被冰凉的空气一呛,忍不住咳了两声。
宋戎正将粥碗从食盒里拿出来,听见他咳嗽,连忙快步回去,将人小心地扶起来,整个揽进怀里。
常年习武的身体强健有力,即使在寒冷的清晨,胸膛也依然是一片熨帖的温热。
苏时还打算活到小皇帝的登基大典,自然不会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索性也不再坚持,放松地靠进宽阔有力的怀抱里,抬手接过他手里的调羹。
休息了一日,他腕上的伤痕总算不再那般红肿刺眼,手上的力道也多少恢复些许,至少握稳调羹已经不成问题。
碗里的粥是桂圆瘦肉熬的,做得很精致,一看就不是自己那份天牢的伙食。
不知宋戎究竟怎么处理了另外的那一份早饭,苏时握着调羹搅了两下,望向那沉默凝注的关切黑眸,还是将疑问咽了回去,低下头慢慢喝着尚且微温的粥。
见他总归还愿意吃饭,宋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