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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戈尔,人类一旦开始讲公平,那么就说明,不公平的事情要发生了啊。
你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要绕圈子了,路德维希,直接说吧。”叶戈尔白了他一眼,“我讨厌哲学和大道理。”
路德维希摊手,“我只是想说,抽签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公平过而已。”
“你想说,乐史系的轮空有问题?抽签结果是在我们三个人的监控之下的。”
“别忘了,这里是安魂曲结界,哪怕是抽签,结果也是安魂曲结界的掌控的。
我们只能监看学生,却对结界无能为力。”
“结界不可能出问题。”
“当然不可能,结界永远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是人而已。”
路德维希淡淡地说。“刚才我的调查结果验证了我的白天的感应。
虽然看对禁绝派系不甚了解,但我今天下午依旧能感觉到。结界被调动起来了,一共三次。”
“三次?”
叶戈尔思索片刻,察觉到不对:“只是要修改结果的话,没必要动用三次权限,除非……”
“没错,有三个权限同时想要改变这一次的抽签结果。”
叶戈尔沉默。终于感觉到这一次事件背后的复杂程度。
“在那三个权限之中,一个的权限最低,来自学生会。一个权限来自校委会,很明显是西德尼。”
“这不奇怪。”
叶戈尔说:“西德尼不愿意看乐史系继续轮空,而盖文这些日子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弟弟继承自己的位置么?想要成为学生会主席。乐史系是最好的踏脚石之一。”
路德维希只是呵呵一笑,“可惜,不论他们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了。
因为第三个权限将他们所有的改动都抵消了。”
“抵消?”
叶戈尔看向他,眼神怀疑:“只有一个人,能够抵消校委会的权限。”
“对啊,正是我们的校长先生。”
路德维希有些想要笑,像是嘲笑这些日子以来的自己和自己的同僚。
“我们瞎着急什么呢?校长那里,恐怕早就挖好坑等我们自己跳进来啦。
叶戈尔,你我恐怕都被校长那几个家伙耍弄了一通。”
他拍了拍叶戈尔的肩膀,从这个老朋友脸上看到了苦笑。叶戈尔叹息了一声,放弃继续再追问下去的冲动。
在调查下去的话,只会激化校委会和校长之间本来就已经针锋相对的矛盾。
只是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校长在这种小事上和校委会对着干了起来?
“你说,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我哪儿知道。”
路德维希低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烟斗里塞着烟丝,想到白天的遭遇,便忍不住有些自嘲:
“我活了这么多年,有时候连一条狗在想什么都不清楚,哪里会明白人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呢?”——
叶清玄已经睡了二十个小时了,睡得死沉,不论怎么叫都叫不醒,俨然天塌不惊,雷打不动。
而且看样子还能继续再睡下去……
在被从赛场上扛回来之后,叶清玄就被丢在沙发上,脸上还残留着白汐随手乱画的涂鸦。
还像是蜡像一样,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夏尔,他能行么?”
白汐戳着叶清玄的脸,像是找到了大玩具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沙发对面,夏尔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还流汗,现在除了心跳之外什么反应都没了。瞳孔对光照刺激无反应。但至少还有呼吸。不过好在没有其他状况,看上去只是睡着了而已。”
“难道他得了什么怪病?”
“好像也不对,入学检查时他身体良好,就是偏瘦一点。”夏尔停顿了一下,摇头感叹:“像个女孩儿一样。哎……好男人应该像是师兄一样,有八块腹肌才对!”
“说得好像你有一样。”
白汐撇了他一眼,“要不要送去医院?”
“其实,要我来说,没什么要紧事儿的话,那就让他睡吧。”夏尔从柜子里摸出一瓶酒来。娴熟地开瓶,嗅着酒香,便畅快地叹了口气: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也没其他的办法不是?”
白汐愣了一下,“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说不定他只是想静静呢,唔,也别问我静静是谁。反正,就让他多睡一会呗。
踢了这么长时间足球,起码也要中场休息一下吧?”
夏尔低头。擦着自己的酒杯,眼神就变得感慨起来:“不管有多强,多厉害,人总有想要逃避现实的时候。
圣徒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这些凡人?”
“来,干杯。”
夏尔将酒杯塞进少年僵硬的手中,和他碰杯,仰头。一饮而尽,视线落在叶清玄的身上。就变得深远又复杂,像是穿过了他的躯壳,看向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祝你逃得掉,少年。”——
暴雪从天空中洒落下来,落在叶清玄的眼瞳中。
天空中,依旧是一片空洞的苍白。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
他赤足走在冰雪之中。脚掌刺破了,留下的足迹里便带上了一丝醒目的红。
可到了后来,那一抹红色也渐渐的消失了,被冻结在冰霜里。
他喘息着,抬腿前进。努力寻找下肢的知觉,可双腿都已经快要麻木了。
有时候,他会回头,看着自己留下来的那一道长长的足迹,足迹从冰原的深处延伸而来,渐渐地被雪花所覆盖,消失无踪。
这不像是什么寻觅的旅程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逃亡。
在寒风里,有碎裂的雪花,那些冰晶彼此碰撞,便发出了细碎而细微的声音。
无数声音此起彼伏,像是雨水。可那‘雨水’中,却有沙哑的声音在吟唱着莫名的歌。那歌声时远时近,令人听不真切,也追之不及。
可直到最后,那歌声也消失了,寂静里,只有嘲笑声在回荡。
嘲笑。
叶清玄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冻结地开裂的双脚,指甲翘起的脚指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有一道道暗红色的冻结血痕。
真熟悉啊。
真的很熟悉。
这或许才应该是自己的脚。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自己的双脚时,它也是这般摸样。
麻木、苍白,又带着一丝丝刺入骨子里的钝痛,提醒着他漫漫旅途还未终结,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那个时候,天上也下着这样的雪,可是还有火焰的光在背后燃烧着。
没错,火焰的光。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不敢再去想,可那些回忆已经苏醒了,像是缠身的鬼魅,拉扯着他,让他去回头看一看自己的过去。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在这一片苍白的冰原之上,叶清玄却看到记忆的碎片在不断的浮现。
那些碎片里有那些人鄙夷的眼神,破败的木屋,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
“小叶子……”
她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小叶子,你回来啦?”
“住口!”
少年嘶哑地低吼,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一缕黯淡的金发却从自己眼前飘过去了,像是幻觉一样,一闪即逝,带着一丝丝令人缅怀的香。
“不要怕。”
她的声音又传来了,从心底:“小叶子,不要怕。”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那声音不断的回荡,重叠在一起,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世界像是在温柔地安慰他。
可那种声音只会令他觉得恐惧。
他愤怒地嘶吼。
于是,那些声音都消失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风中只有呼啸的声音,他看到脚下的积雪被身后的火光映红。
在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在燃烧。
叶清玄怔住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可是有木料被焚烧的味道传来,是木屋吧?
被点燃的木屋,正在焚烧的木屋,坍塌的木屋,那一间木屋……
他呆滞回头,看着那一栋依稀相识的简陋木屋。还有那个幻影。
那个幻影就在火焰中,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悲悯又温和,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难过。
“小叶子,不要怕。”
风中传来了记忆深处的悲伤呢喃,令叶清玄沉默地低下头,咬着牙,想要将它驱散。
可是他无能为力。
夏尔的声音像是又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