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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被两名宫人搀扶着进了殿,她一抬头就见着皇后坐在上首的榻上。
“阿嫂,你来了。”皇后浅笑开口道。声音里头多了几分客气少了几分亲热。
贺霖脸上也浮现笑容,“是的,听说皇后承蒙大幸,就斗胆前来。”
嘴角一弯就是笑,她也没什么笑不出来的。
“是啊。”说着皇后伸手摸了摸小腹,一副母性光辉的样子,贺霖见着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难过。
十二岁的女孩子应该读书,而不是挺着肚子等生孩子。
生孩子在这个不会侧切不会剖腹产的年代里,就是要命的事,她等到身体发育的差不多了才敢怀孕,这么一个小女孩,简直事不知道自己九个月后面临的是多么凶险的情况。
“我这一次来,也是为了向皇后说一说这女子有身该注意的事。”说着,贺霖就又笑了,“说起来,大内之中有不少能人的,但是这事到底还是让娘家人说一说才好。”
皇后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终于有点稚嫩少女该有的神情了。
贺霖见着又是有一番感叹。
明明就是那么小的年纪,还要装作大人。
“就麻烦阿嫂了。”皇后抬头,听着贺霖的这话,好像也没有生她的气,怯怯的说道。
“都是自家人,说甚么呢。”贺霖道。
她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关于皇帝她是一句都不提,皇后也一直很乖的有答必问。
一大堆话说完,贺霖休息了会,就起身打算告辞回家去,在宫里头呆着浑身都觉得不对,看着这昭阳殿雍容大气,可是总是让她从骨子里觉得不舒服。
皇后客套的留了她几下,见着贺霖的确是赶着回家去,就放行了。
马车从宫门里弛出,贺霖的车驾过于豪华,在大道上行弛颇为引人注视,贺霖在车中坐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贺霖曾经在怀朔的草原上呆过,也能识马,这许多马踏在地上的声音,让她下意识一个精灵。
中央大道上几队骑兵快马驰过,外头驭夫堪堪连忙拉住马儿,让其不要上前。
骑兵的速度很快,道上有些躲闪不及摔在地上四脚朝天起不来的。
“外面怎么了?”贺霖在车窗边问道。
“王妃,方才有骑兵经过。”一个随行的侍女答道。
“骑兵?”贺霖疑惑不解,洛阳好说是帝都,除了当年六镇大军入城和步六孤家带兵入洛阳,还真的没有这种事情。
负责拱卫洛阳的是贺内干,要是真的有事她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她满心疑虑的回到了大将军府。
府中九郎带着萨保玩,听到贺霖回来,他让乳母抱起萨保,自己跑到贺霖哪里。
“家家,你回来了!”他双眼晶亮,茶色的眸色格外醒目。
贺霖身上换了一套衣裳坐在榻上,看着这孩子跑过来脑门上全部是汗水,让他过来自己给他擦一擦,萨保被乳母抱在怀里站在一旁,他立刻伸出手臂不甘落后,“家家,家家,抱,抱!”
小孩子的声音软软嫩嫩的,贺霖看着吵着要抱的儿子没奈何,让乳母把孩子递过来。
“家家不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好多人!”九郎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夸张,“都是来找兄兄的!”
“找你阿兄?”贺霖想了想,“是甚么事?”
“没听清楚,只看到兄兄听完后很生气,立刻就走了。”九郎说道。
李桓一向就在大将军府处理政事,能让他气得立刻走人,恐怕还是不小的事。
贺霖垂下眼来。
李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夜里。
这几天外头骑兵一直出动,跟着出动的还有囚车,宗室居住的南坊里被拉出不少人来,甚至还有汉人士族居住的坊内也有不少兵士涌入。
这些事情,贺霖哪怕不出去,都会有人告诉她。
这是出大事了。
李桓回来的时候,贺霖原本已经睡下,听到外头窸窣的衣料磨动,她从榻上起来。
李桓绕过屏风走进来,身上穿着抵御寒风的披风已经褪下,但是他脸上还是冒着一股寒气。
他脸上黑的不得了,侍女们服侍他也是谨慎小心,等了一会,洗漱更衣完毕的李桓走了进来。
“夕食用了没有?”贺霖坐在眠榻上问道。
“我都被那个狗脚朕给气死了,哪里来的胃口用夕食?”李桓面上还残留着几分煞气,他坐到榻上,连语气都是罕见的生硬。
贺霖眨了眨眼睛,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天子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勃然大怒了。
“到底是怎么了?”贺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他让侍中荀济和几个宗室合谋,在皇宫以修建园圃为名,开挖地道,好一直挖到我书房里,趁机把我给杀了。”李桓这话说的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可是话语里透着一股浓厚且毫不掩饰的杀意。
“怎么发现的?”
“挖到千秋门的时候,有守门的兵卒发现地下有声动,就上报了。”李桓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眼睛也闭起来。
“我记得那个荀侍中乃是南朝来的人,”贺霖对朝中的大臣还是很熟悉,哪怕没有见过也记得对方的谱系,“怎么也搀和到里头?”
“是啊,一个外来户,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要搀和进去,那个老头子倒好,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匡扶皇室,带着两个宗室在哪里搞这种事情!”
李桓似乎被气到了,双目发赤,他呼啦一下就从眠榻上起来,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好似一只困兽“当年我看他被梁帝所不容,且出身颍川荀氏,我珍惜他的才能,推荐他入朝为官,他竟然恩将仇报。前几日他被拿下大狱,我去问他为何造反,他说‘奉命诛杀大将军李桓,何来造反之说’!”
贺霖见到他真的是被气的厉害了,连忙开口,“好了好了,别生气,既然这个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为甚么还要生他的气?”贺霖劝说道,她是真的怕李桓气过头,结果把肝给气坏了。
“你说的对,”贺霖这句话像是点醒他似的,“我要是气坏了身子,那些人就要高兴了,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说完,他吸了一口气平定下情绪。
“好了好了。”贺霖也从榻上下来,走到他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背,“我们不气了,不气了。”
李桓转头看着她,眼里的暴戾渐渐消退下去,他伸手抱住她,“就你会真心对我好。”声音委屈的很,贺霖想都能和九郎比了。
她伸出手反抱住他。
“说元善是个傻子,他还真是个傻子,元悟的例子在前,他还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大权在握了?不过是被杀了的命!亏得荀济出身士族,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不然怎么会是你大权在握,压在他们头上呢?”贺霖叹口气抱住他。
“如今所幸将帝党那些人全部收拾了,免得到时候又出甚么幺蛾子。”贺霖道。
李桓放开她,“那是当然,如今我们家只能进不能退。我哪里能够给那些人半点活路?”
一句话里多少腥风血雨。
贺霖都能嗅到那句话里的血腥味了。
“该打该杀,你自有考虑。”贺霖说道,“现在不管如何,你先把夕食给用了。”说着她瞪他一眼,“我想着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吃过,如今晚了,你用些清淡的粥好了。”
“都听你的。”李桓笑道,脸上半点不见方才发怒的样子。
洛阳里又经历了一次血雨腥风,这一次被抓进牢里头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人。
菜市口行刑的鼓声敲了好几次,前去围观洛阳人看了几次杀头,这一次终于遇上个不一样的了。
在刑场堆起了柴堆,有人望见对身边的人问道,“这可是要举火焚杀?”
哎哟喂,菜市口多的是砍脑袋的,这活活烧死的,还是头一回!
“看样子是的了。”
正说着话,那边囚犯已经在验明正身了,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被困在木桩上立于柴堆之中,那边的人正在宣告囚犯的罪状。
“荀?该别是出身颍川荀氏吧?”观刑的人也不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还是有读书人。
“好像是从南朝来的荀济。”
“出身士族却被烧死……”
“闭嘴吧你!这犯事了就该杀!哪里还管他是不是世家,南边都还杀琅琊王家的人毫不手软呢!巴巴的跑到我们这里来!”
下面议论的热闹,这边士卒们已经在柴火上浇上油脂,点火起来。
烈火焚身,其中痛苦不为人言,很快就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人肉被烧焦了的那一股臭味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散出,逼得那些人不由得往后头退,好躲过那一股焦臭。
天子居住的大殿已经被重兵重重围住,除去送膳的黄门之外,任何人都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