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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礼还有些茫然,“那又怎样?八哥他们在朝里举手遮天,就连皇阿玛也奈何不了他。十四哥这个大将军还是他们给的呢!”
蓉蓉道:“复杂的我也不了解,就说最简单的,一边是圣眷正隆的皇阿哥,即将到任的大将军王,一边是个阿哥奴才,不过有几分本事;孰轻孰重?”
胤礼稍微有些明白。
蓉蓉道:“至少八叔他们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十四叔这里。他们看的是年庚尧和他背后的主子。如果我没猜错,一定会有人鼎力支持十四叔的。而且不会是八叔他们。”
果不其然,三个月后,十四阿哥带着王府长史亲随,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住进兵部。康熙虽然没有宣布,但是众人都知道西北的大将军已经非他莫属。胤礼想起蓉蓉的话,下意识的不敢怠慢十四哥的交代,几件事办的有模有样。只是他的心里对蓉蓉最后那句推测深感疑惑,十四哥是八哥的人,这个时候八哥出力怎么会比别人少呢?不久,几件事打破了他的看法,对蓉蓉的预见越发的佩服。但是,想到四哥和她的渊源,心里总是怪怪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国库吃紧,筹粮备响成了头等大事。十四抓破了头,却不敢象四阿哥那样讨债。八阿哥是个活菩萨,九阿哥十阿哥干脆装没听见,急得十四上蹿下跳,一筹莫展。这时候,四阿哥胤禛送来办法。可以先筹些粮饷以解燃眉之急,然后从川陕调运,周济大军,争取时间,使江南的粮草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运到。虽然有些风险,却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了。公文发出后,四阿哥又当着十四阿哥的面,把写明白的手谕封进信封,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南李卫和陕西的年庚尧手里。半个月后,相继收到回信,一切妥当。十四和十七放心不少。
在部里办事,自然少不了打秋风,捞油水的。大军出发,千头万绪,中间可以刮擦的地方多不胜数。胤礼拿着九哥的单子,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实在不敢拿主意。只好让人领到十四哥那里去。安插人好办,可是要把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安插到大军里面,打起仗来可是要人命的!这个主儿,他可做不了。
晚上,胤礼要值班,蓉蓉带着琴心过来送饭。部里都知道胤礼的身体不好,吃的都是福晋专门做好的。有见到蓉蓉的,也不奇怪,打躬的,作揖的,蓉蓉一一还礼。进去的时候,胤礼还在忙。等了一会儿,胤礼暂时放下手里的折子,和蓉蓉一起慢慢吃着。
金乌斜坠,琴心和赵成在外面看着,屋子里静悄悄的。蓉蓉给胤礼盛了些汤,胤礼好吃猪蹄,已经被蓉蓉禁了好几天了。今日见汤里有猪蹄,也不等蓉蓉动手,自己先捞了几块放在碗里,生怕蓉蓉又搬出什么道理不让他吃。
蓉蓉知道他最近辛苦,本就是可着他的量来的,是以没有管他。胤礼吃饱了,坐在那里发呆。脑子稍微有些迟钝。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蓉蓉讲这几天的事情,末了才说:“今天他们去醉仙楼喝酒,十四哥破天荒的没去。你说,十四哥是不是生气了?”向大厅的方向一努嘴,“这不,到现在还忙着呢!”
蓉蓉道:“这个就说不准了。反正你注意一些,别触了他的霉头就是了。他要是吼你,你就当没听见,别往心里去。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头等重要的。这里还有一些宵夜,晚上的时候,你拿去给十四叔一起用吧。”
胤礼有点缓过劲了,皮皮的靠近蓉蓉,朝屋子一角一努嘴:“我让他们加了张床。”言下之意,不言而谕。一脸的坏笑,见牙不见眼。蓉蓉啐了他一口,伸手推了他一把。胤礼顺势揽进自己的怀里,抱起来走进内室。
十四派人过来叫胤礼,胤礼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蓉蓉。心满意足的时候,就忘了自己的紧盯政策,放蓉蓉自己一个人回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青骢油壁车微微的晃着,令人昏昏欲睡。突然,车停了下来。琴心走到车前,说道:“小姐,有为先生要见你。”说完,递进一个东西。
蓉蓉拿在手里,就这火光看了,原来是个镯子。心里咯噔一下。
让琴心带着侍卫离开,蓉蓉跟着那人,沿着七拐八扭的胡同来到一户民宅前。那人推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犹豫了一下,蓉蓉踏进小院。
院子不大,堂屋里有抹幽幽的烛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窗前,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下。
闭上眼,酸涩的感觉从心底呼啸着冲出来。以为可以忘记,却抵不过一个模糊的背影!
阿启!
第7章 旧情
阿启!
蓉蓉喃喃自语,膝盖隐隐有些发抖,双腿竟是灌了铅样的沉。脚步微移——
竟是后转,回家!
紫绒平纹大氅从肩头滑落,突碌碌的落在地上,扑的溅起许多尘土。胤礼,这不是真的!
蓉蓉竟然想问问胤礼!
她死了。
他把她打死了。
她得救了,
胤礼说,她是他的福晋。
我是谁?
他又是谁?
眼前的景物开始混乱起来,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走马灯样的晃动闪烁
门开了,昏黄的烛光从屋里泄出来,被一个高高的身影挡住。
眼前一片空白。
“蓉蓉,别哭了。这是你最爱吃的酥皮糕。放心吧,教主不在。”是谁打开阴暗的牢门,送来鲜香的糕点?
“蓉蓉!这是幻觉——”是谁帮助她杀出雪媚女的魅林,留下一身的伤痕?
“蓉蓉,她们——也不容易!”是谁告诉她,即使在天晤崖,也有良知?
“蓉蓉!”
“蓉蓉……”
是谁?是他吗?
阿启……
蓉蓉的眼睛有些湿润,盯着那个影子,哆嗦着嘴唇,讲不出话来。
夜空如洗,他的眼睛怎么可以比星辰还亮!告诉自己,等着我——
等啊等,等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妓女变处女”!
等啊等,等到自己变成了人人不齿的“雪芙蓉”!
等啊等,等来了一次屠杀,致命一掌!
他的满天红色里,笑意盈盈的人儿始终没有她!
胸口隐隐作痛,是那一掌留下的,还是离去时的那一眼留下的?无从知晓。
眼前突地一亮,飞坠的空间,绝望的白绫,生死一线的挣扎。旧的伤口明明愈合的无影无踪,为什么又痛得难以忍受?!
“怎么不进去?”阿启的声音比以前厚重了许多。轻轻的,却象耳边擂起了巨鼓,嗡嗡嗡的,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周天启犹豫着走近。月光下的蓉蓉,仿佛一朵带露的芙蓉花,微微的颤抖,“哭什么?别哭了。别哭了……”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周天启觉得自己身上的水都从她的眼睛里流走了,每一寸肌肉都干涸的紧绷着。手上微微一动,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从怀中闷闷的传出来。
“啪!”清澈的耳光声在小院里分外刺耳。周天启捂着脸惊异的看着陡然变脸的蓉蓉。
蓉蓉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因为痛哭,美丽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鲜艳的红唇还有时断时续的哽咽声。这一切,丝毫没有让她手下留情,一道血丝从周天启的嘴角滑下。蓉蓉的眼里被泪水浸染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蓉蓉!”周天启被打的有点懵,气急败坏的喊道。
蓉蓉扶着院中的小树,说道:“这巴掌是你欠我的。用来顶你的命,便宜你了!”
周天启这才恍然大悟,苦笑道:“我欠你的,岂是一条命就可以偿还的?”摸摸脸继续说,“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烈。以前教主不让你想你娘,你便天天咒她。我欠你那么多,你只给我一巴掌,实在是太便宜了。”
蓉蓉打断他的叙旧,冷然道:“从我坠崖那时起,你我就恩断情绝。现在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周天启抹掉脸上的血迹说道:“进屋谈不好吗?”那一刻,蓉蓉心里一沉,他有所图?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蓉蓉深吸一口气,心里挣扎着:早就死心了,不是吗?!疼,想起来就无边无际的疼,好像那里有个溃烂的大洞,轻轻一碰就疼的昏天黑地。然而,痛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即是旧情就交给过去吧,我又活过来了。还欠着很多人的人情,他们对我都不错。周天启呀,周天启,等不得了。也没有资格再等了!舍不得也要舍得,落在悬崖地下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去跳一次了!
当最初的纯真变成回忆,就意味着又有一段美丽变成死亡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