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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马卫国患了一场大病,胡言乱语了一个多月才爬起来,看着襁褓里的儿子嗷嗷待哺,马卫国才勉勉强强摇晃着身子出门找活儿去了。
几年以后疯人院撤销了,成立了精神病院,当初的患者病得不重的有家属的都回了家。
那时在上海滩已经混得风生水起的马卫国托人好不容易打探到一个回家的病人。
马卫国去了,上海的老巷子,人声嘈杂,电线与晾衣杆横七竖八,炒菜锅的叮当声夹杂着马桶的味道。
在叽里旮旯里马卫国上了一个吱吱作响的木板楼,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把马老板接了进去,在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马老板看见一个大热天还戴着顶油滋滋皮帽的老头,老头缩在床脚坐着,看见有人来了,微微欠了欠身。
老太太凑近马卫国小声说着:“这就是我老头子,别人说他疯,其实他挺明白的,只是胆子小,文革被吓怕了,马老板有什么就问他吧!”
马卫国拉了个小板凳坐到了老头对面:“大爷今天我来看看您,您身子骨还好吧?”说着马卫国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老头的手里。
老太太看见了赶忙说:“老头子,这是上面领导派来看你的,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啊!”
“好好,谢谢领导还关心我这个快进棺材的人!”老头频频地点着头,浑浊的眼睛感激地看着马卫国。
“大爷,您还记不记得您在医院的事?上面让我来了解一下!”马卫国温和地说着。
“医院?就是那个关疯子的医院?我没疯,领导,我没疯啊!”老头很紧张地看着马卫国,手里的钱滑在了地上。
“老头子,你别紧张,领导知道你没病,不然怎么会放你回家?”老太太坐到老头身边安慰道。
马卫国把地上的钱捡起来重新放在老头的手里:“大爷您放心,这是上面发给您的钱,让您老买点儿好吃的,您身子骨那么硬朗,怎么会有病呢?上面都清清楚楚的!”马卫国诚恳地说着。
老头这才放心地把钱揣到兜里。
“大爷,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医院起了一把火?”
“记得记得,那火太大了,还烧死了好几个人,太吓人了!”老头一脸的惊恐。
“大爷您别怕,我是来跟您打听一个人的。”
马卫国看见有门儿,这个大爷看来并不糊涂,于是接着说:“医院里有一个叫小雅的女孩儿,您还记的吗?长长的头发、白白的皮肤……”马卫国边说边比划着。
“记得记得,医院里的人都说她是仙女。”
“对对……”马卫国脸上露出了笑容。
马卫国接着问道:“医院着火的那天,她到哪儿去了?”
“她呀,她呀,升天了!”老头满脸认真的样子。
“什么?她也死了吗?”马卫国刚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的失望。
“老头子,你好好说,死了就死了,升什么天啊?”老太太在旁边提醒着,生怕老头说什么疯话。
“不是死了,真的升天了,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的,在火光里她就飘起来了,飘啊飘啊,飘到好远好远的空中,后来连白裙子都看不见了!”
“老头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老太太有些急了。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让我们不要胡说,说谁胡说就给谁打针,不是今天上面领导派人来我才不说呢!”老头满脸地不高兴。
老太太歉意地看了看马卫国。
“别急大爷,我相信您的话,上面也相信您的话!”马卫国强装着笑脸安慰着老头。
马卫国想这个老头的疯病一定没好,寻找小雅看来是希望渺茫了!
第四十九章 血色玫瑰
一个又一个年头在风风雨雨中过去了,可是马卫国从来没有断了寻找小雅的念头!
他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享受吗?不不不,老马绝不是一个庸俗的人,虽然他也有正常人的**,但那些皮肉上的快乐绝不是老马的追求。
是为了证明自己吗?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证明自己没有辱没马家的先人们,这些一定是有的,但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要活得像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只有这样有一天找到小雅,他才能给小雅一个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
老马的爷爷为了自己和千千万万同胞不要沦为亡国奴,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抗日救亡的战场。
老马的父亲同样为了国家的尊严和家族的名誉走上了抗美援朝的前线。
老马的母亲,是……自杀的,但她一样是为了尊严,为了尊严,她割破了那双极美极修长的能弹出世界上最美妙音符的手!
那时的少年马卫国正背着书包往家赶,学是上不成了,那些大孩子把老师和校长拿绳子绑着不知带哪儿去了,学校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以后该怎么办?
还是回家跟妈妈赶紧商量一下吧!
当心事重重的马卫国回到家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雍容华贵的著名钢琴家沈碧茹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中……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手里拽着一把剃头刀,乌云高挽的黑发披散开来,一半浸泡在手腕上不停涌出的血水里,另一半是白苍苍的头皮。
原来在一片年轻人的批斗声中沈碧茹被剃了阴阳头!
那一根根、一片片飘落的乌丝和被砸碎的钢琴黑白琴键混杂在一起,被猩红的鲜血染红,黑白红三色呈现出一幅离奇古怪的图景,这幅古怪的血腥图景让年少的马卫国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血腥味中稍稍镇定下来的马卫国想起了刚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群人,那群面露满足的人虽然消失在了上海起雾的小巷,但人群里有一个人猥琐的脸却那般清晰,那就是林姨的长子,他曾经亲密的建民大哥……
当马卫国轻轻扶起妈妈,让她靠在自己还显稚嫩的臂弯里。
“妈妈,妈妈……”马卫国哭泣着,一声一声地呼唤着。
在马卫国的呼唤声中妈妈微微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一丝难舍又慈爱的光。
“卫国,我的孩子,别哭……”妈妈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抹去马卫国断线般的眼泪。
“对不起孩子,妈妈要丢下你先走了……”
“不不,妈妈,妈妈,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马卫国紧紧地抓住妈妈苍白的手。
“孩子,妈妈终于可以去见爸爸了,爸爸在天堂等了妈妈很久很久……”妈妈微弱地说着。
“不不,妈妈……”马卫国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孩子,马家人从来没有谁会出卖自己的灵魂!马家人只为尊严活着!”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马卫国看着最最亲爱的妈妈闭上了眼睛,她嘴角含着带血的笑,那猩红色的笑靥就像一朵灿烂的玫瑰,那朵玫瑰一直怒放在马卫国的心里!
是的,只为尊严活着,马卫国放声痛哭着,像有万把钢刀刺穿他年轻稚嫩的胸膛。
最终他马卫国背叛了母亲的遗言,他曾经那么苟且地活着,他的苟且只为了一个人,一个可爱纯情的少女小雅,一个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为了有一天能和她天长地久地有尊严地厮守下去,他也曾背叛了自己。
可是上天似乎让他再也找不到小雅了,三十多年的光阴,他花了无数的金钱,无数的精力,他的两鬓已经斑白,可是仍然没有一点点小雅的消息。
他失望过、绝望过,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因为他的背叛,因为他的苟且;有时候他又觉得应该相信那个疯老头说的话,因为他的小雅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不应该来到这个纷纷乱乱的世界遭受苦难!
现在好了,自从有了妙手回春的金一刀,他觉得生活有了希望,他内心的痛苦正被那女人一次又一次手术的成功一点点地抹去。
他等待着,等待着岁月和时光还清欠下他马卫国的债!
各怀心事的冯婉滢带着公子如意返回了法国。
月挂柳梢头,早已得到消息的卫斯理来了,冯婉滢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回到了尼尼薇庄园。
他是脚步匆匆的,想来冯婉滢已经拿到了龙珀,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了?
才推门而进曾属于布兰夫人的卧室,卫斯理就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了冯婉滢。
他日思夜想着龙珀,也日思夜想着冯婉滢。
他们谁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就互相拥抱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