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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仍然暴雨倾盆,她的马儿还拴在木桩上,淋在雨中。
这匹马,不是应该被楚七小妹骑走了吗?
“小姑娘,你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常家丁跟在后面,无奈的苦笑:“如果你要走,慢走不送,如果你要留,能不能把门关上?外面下着大雨呢。”
“你后面的屋子里,是不是关着一个书生?”秦筱梅猛然回头,瞪圆双眼。
“你可别栽赃!”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人家这么质问,常家丁有些不悦:“我是个老实人,哪敢做绑票这种勾当。”
秦筱梅听也不听,猛然冲后堂冲过去。
常家丁苦叹一声,先去掩好房门。
一脚踢开后屋的门,满目简陋,一张空床。
掌起油灯细细看过,这就是梦里救走表弟的地方,怎么会空无一人呢?
正蹲下身子,翻看床下的时候,听到常家丁一声奚落:“小姑娘,我前天丢了一个铜板,你要是在床底下找到了,别忘了还给我。”
“你到底把我表弟藏在哪儿了?”秦筱梅转身喝问。
常家丁受了冤枉,刚想自辩,听到有人砸门。
“真是邪了门,大半夜的,谁呀?”
不再理秦筱梅,常家丁跑到前面应门去了。
门一打开,是一个被淋透了的书生。
还没说话,先连打了三个喷嚏。
“老哥哥,雨实在太大了,冻得受不了了,能不能收留我一会儿,给碗热水喝喝?”
“进来,进来。”常家丁好心,连忙招呼,刚想转身去给书生倒碗热水,突然见到秦筱梅冲了出来。
“表弟。”秦筱梅见到书生后,愣在当场。
书生大步向前,不顾浑身湿冷,一把将秦筱梅搂在怀里,双眼流泪。
他哭,她也哭。
常家丁提着水壶,满眼纳闷:“哎,我说,两位,你们认识呀?”
“你走开。”
离别重聚,苦楚难诉,秦筱梅不愿意有外人打扰这一刻,竟然忘了这是常家丁的家。
“好,好,好,我走开。”常家丁惹不起,躲得起,到一旁拣了几根柴,添到灶坑里。
也不知道相拥了多久,秦筱梅想推开文霜岩,却被他牢牢的箍在怀里。
他喜欢抱,就让他抱吧。
“烂表弟,你跑到哪去了?”秦筱梅捶打他的背。
“表妹,你再也不许离开我了。”他任由她打,在耳边轻诉衷情。
又安静了一会儿,秦筱梅轻轻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既好笑,又可怕的梦。”
梦?
文霜岩五指轻轻,替表妹梳着头发:“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中了探花。”
探花?
难道,我们的梦境相合?
“表弟,你在梦里,听到楚七小妹弹琵琶了吗?”
此问一出,文霜岩大惊,满眼不可置信。
秦筱梅知道自己说中了,低眉轻声:“像楚七小妹这么好的姑娘,值得你为她铺十里红霞。”
“我一定要铺十里红霞。”文霜岩说着决心:“但不是为了楚七小妹,是为了你。”
哎呀,他说得这么直接,真让人脸红。
“表妹,只要你别再夸什么鱼公子,鸟公子比我好,我就让你欺负一辈子。”
真可爱,原来,他当初说要娶楚七小妹,是吃于公子的醋了呢。
“一辈子不够,我要十辈子!”
秦筱梅掐住文霜岩的鼻子,痴痴的笑出声。
“哎,我说,两位。”常家丁看到少男少女互诉衷肠,也笑意盈盈:“我炖了砂锅鱼汤,刚刚熬好,正是烫嘴的时候,要不要喝两碗暖暖身子?”
鱼汤?
听到鱼汤,秦筱梅脸上变色,拉着文岩霜的手就冲出门外。
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再把文岩霜拉到马上。
两人一骑,飞也似的逃离常家丁的住所,奔往家的方向。
常家丁愣愣的看着空空的大门,轻摇羽扇,微微一笑:“这对欢喜冤家,居然连声谢也不说。”
第三百三十六章 缺德事
一脚深,一脚浅,踩在黄泉路上。
除了跛子,只有喝醉了的人才这样走路。
敢在黄泉路上喝醉的人,只有白无常。
他一身酒气,招惹了许多食尸的铁狗跟随。
回身向它们泼了残酒,白无常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请你们喝点酒,咱们两不得罪好不好?”
铁狗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争相抢着去舔地上的酒露。
万万年的冷风依旧,吹得白袍烈烈。
再晃了几步,捱到了丰都城门口。
丰都城换了新城门,朱漆如血。
看来门司不傻,掂得出轻重。
新城门上依旧被门司砸透了许多长钉,根根尖锐,像要吞人的细齿。
钉子砸得太密,都没有空处让人敲门了。
门司这套小把戏玩得真溜。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白鬼使回城了。”扯着脖子喊了三声,连吃死人的瘦鼠都吓散了,门司并没有应门。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孟女的干儿子白鬼使回城了。”又喊了三声,孟女的名头也没起什么作用。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阎老大喜欢的孟女的干儿子白鬼使回城了。”再喊了三声,连阎罗王的名号也没用了。
叹一口气,又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轻轻低声:“本来给门司大人带回来一包酱驴肉,谁知道赶巧他不在家。”
丰都城门打开了,门司从里里探出鬼头,呲着獠牙一笑:“外面风大,鬼使大人快些进来。”
见白无常步态凌乱,门司立即去扶,嘴上笑语不断:“早就听见鬼使大人在叫门了,恰逢我在远处扫街,扔下扫帚就回来开门了,鬼使大人不会嫌我开门晚了吧?”
向城内望去,石路斑斓,满目黑霜。
白无常会心一笑,将驴肉递到门司大人手上:“阳间的酱驴肉,味道很足,下酒刚好,门司大人慢用。”
“我怎么好意思回回占鬼使大人的便宜呢?”接过驴肉,塞到怀里,门司立即笑语:“鬼使大人多日未回,快点回府休息吧。”
刚接过好处,就要赶人,果然是小鬼心思。
深深点头,笑回门司:“我地府果真万年如一,永远不变,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呢?”
漫步阴司,霜封寒冷。
想讨杯热茶喝,不如直取孟女府。
院墙内花草盎然,异香飘渺。
谁能想到这么美的院落之主,竟是三界毒中之最。
推开门阁,径直而入,一屁股瘫进椅子里,提壶自斟。
茶有余温,连饮三盅,甘甜润喉。
“你不怕茶中有毒?”孟女隔空冷笑。
环顾四周,未见孟女倩影,白无常低眉微叹:“我已中了干娘的霜漫之毒,烂命剩了半条,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特意为你调得茶,可惜你刚刚饮得太快,不能细品我茶中滋味。”
两声轻语过后,孟女闪出身形。
兰衫紫裙,墨发一束,没有首饰装衬,却是美不胜收。
“如此说,干娘知道我要来?”白无常再斟一杯茶,果然细细品味。
“除了你,谁敢不敲门就进我的府院?”
“似乎有理。”
轻笑之余,为孟女也斟满一杯茶,恭敬的递到她手边。
孟女品茶香,轻扬纤月眉:“那么,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远道回来,登府上门,无论怎么说都是客,所以,我先说。”白无常眨眼一笑,强行耍赖:“大计将成,请干娘为我准备好两件事。”
“接风酒和洗尘水?”
“干娘莫非在逗我笑?”白无常仰天大笑,上气不接下气,连茶水都呛出来了。
抹净下巴,再继残茶,余笑未了:“是干娘答应过我的无常殿,还有求妹君除去我的霜漫之毒。”
孟女轻笑不语,红唇染杯。
“你只寻了六魂五魄,就这么急着邀功?”
“干娘的消息好灵通。”白无常笑得深意,赞了一句:“妹君的哀魂刚刚取下,还没凉透,干娘居然已经知道了。”
孟美轻笑置之,斜目轻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殷勤的为孟女添满茶,低下眉目:“聆听干娘的教诲。”
冷笑冰寒,冥音含怒:“白无常,你好本事!”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孟女在嗔怒,可白无常偏偏顺言自夸:“多谢干娘夸奖,这一点,我从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