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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燕的神情已经恍惚,气息不能把握,酒气上涌时,不但耳朵红了,眼睛也红了。
柳春佳不能再忍受梅小燕在苦楚里挣扎,她婷步轻移,将梅小燕护在了身后。
直视白衣人的眼睛,柳春佳婷婷有声:“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算计我们什么,你说的话,我们都不会信。”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白衣人轻轻一笑:“不过,我倒是有兴趣知道,小姐为什么不信我?”
“因为你的话里有破绽。”
柳春佳没有半点武功,为了梅小燕,她却敢一步一步逼近白衣人:“你说你手刃了刚刚那三个人,他们的尸首哪去了?”
“江湖有绝技,名为仙骨飞雪。”白衣人答得安然,面色不改:“他们三人就是死在这招绝技下,尸首已经化作飞雪。否则,小姐以为刚才那阵风雪是哪里来的?”
仙骨飞雪,好美丽的名字,好残忍的手段。
柳春佳不懂江湖技艺,没听仙骨飞雪,她转回头望向梅小燕时,白衣人又笑着补了一句:“能被称为绝技的招术,本来就鲜为人知,今日不妨让你们见识、见识。”
夸耀过后,他对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舞袖,拂过赌桌。
上好的红木桌子立即化作飞雪,纷纷扬扬,为这间茅棚添了一抹美景。
这不是武功,这简直是仙术。
柳春佳本来不信真有化尸为雪这种事情,可她不得不信,因为她亲眼见到了飞雪。
梅小燕持剑的手已经更软,他知道这十数年的寒暑之功,与这女子的招式相比,简直连笑话都算不上。
隐隐咽下心里的惊诧,柳春佳仍然不服气,轻问白衣人:“你刚才说我师父是闹世乞儿,是曾经成名的江湖女侠,对不对?”
白衣人点头,轻笑,等着柳春佳继续问下去。
“如果仇家十分厉害,成名的江湖侠客要报仇,一定会隐密行事,对不对?”
白衣人再次点头,轻摇羽扇:“如果小姐自幼习武,再加上这般见识,将来一定也会名噪江湖的。”
柳春佳不理他的夸赞,切切问下去:“若是闹世乞儿执意让亲生子替父报仇,又怎么会让亲生子将报仇大计告诉旁人知道?”
她问得凌厉,白衣人笑得坦然,反问一声:“谁是旁人?”
他在明知故问,柳春佳望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将话讲得再明白一些:“你身旁这位妹妹就是旁人。”
白衣人也转头看了一眼冰艳的女子,再扬眉问春佳:“谁跟你说闹世乞儿只生了一个孩子的?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龙凤胎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各走各路
龙凤胎,一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喜事。
一朝分娩,子女双全,简直是天赐的恩惠。
人人都盼龙凤胎,却是可遇不可求。
白衣人自说他与身边的冰艳女子是龙凤胎,好惹人笑话。
女子不言不笑,只凭一袭素色罗裙,绝色八方。
若说她是从供桌上走下来的仙子,怕是人人都会相信。
可白衣人呢?
一身酒气,满目醉笑,胡言凡尘,哪有一点与她相像的地方。
若说他们是龙凤胎,怕是人人都不会相信,人人只会大笑。
他虽然俊朗,已年俞而立,女子秀丽,只约有二八年华的模样。
白衣人给闹世乞儿做儿子太老了一些,女子给闹世乞儿做女儿又太年幼了一些。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若说是父女,还算登对。
这必定又是他的一句胡言,谁会相信?
他也看出柳春佳不信,所以,无奈的补了一句:“我之前说过,我因为报仇心切,所以长得着急了一些。”
他以为这种话,能说服别人相信吗?
柳春佳望着冰艳女子,轻轻一声:“妹妹,我想听你亲口说一声。”
女子对柳春佳明艳的一笑,点足踏风,跃出茅棚之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白衣人堆起苦笑:“也正因为我长得着急了一些,所以,她一直不肯叫我哥哥。”
“那么,梅小燕。”白衣人不再笑回柳春佳,淡淡一声:“其他的事,已经与你无关了,我的娘不是你的娘,我的家也不是你的家,不如,你带你师妹浪迹天涯吧。”
话说尽,他抬步赌场门口。
却被剑风拦住,梅小燕的剑风。
“你去哪?”
愣住之余,白衣人轻叹:“还能去哪?接着报仇。”
“我也去。”
“啊?”白衣人闻言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梅小燕:“我的仇,与你何干,你凑什么热闹?”
“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无论闹世乞儿是不是我的娘亲,她养我教我,是大恩大情。”梅小燕的眼神刚毅,不容拒绝:“她的仇,就是我的仇。”
“你师妹呢?”白衣人抢着问,关切的一句:“你的仇也是她的仇吗?”
这一问,梅小燕沉声,看着柳春佳,分明是十足的怜爱。
他不能答的时候,春佳走到他的身边,转头看着白衣人:“我们根本不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待报完仇后,希望你能尊重承诺,敢和我们去找师父对质。”
春佳,你又何必与我一同冷风仇杀?
梅小燕想说些什么,却被春佳牵起了手,带他共同踏出茅棚。
秋夜凉,酒寒霜,月寂寞。
一杯接一杯,浇不熄心头萧瑟。
打开窗,任冷风徐徐,吹不散半生残梦。
梅小燕醉酒,柳春佳不劝。
任他放纵,任泪滚烫。
夜风摧足酒劲,梅小燕伏案睡去时,眼角的泪痕仍然未干。
看着他,想替他拭干泪湿。
残泪,容易擦去,仇恨,该怎么擦去?
不知看了他多久,迷蒙间,星眸也湿。
风仍在,驱寒了春佳的心底,是时候该掩窗而去了。
春佳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白衣人坐在窗上。
自己有一副聆听万音的慧耳,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莫非是心痛遮掩了耳音?
白衣人的手里也有酒,熏醉了夜色。
他能无声潜入,必有一身俊秀的轻功。
梅小燕已醉,他若有伤人意,柳春佳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她惧怕,却仍然婷婷两步,以瘦弱的娇躯遮住梅小燕的身影。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真是好问题。”白衣人饮了一口酒,笑回春佳:“小姐难道忘了?今日我赢的银票都送给了小姐,我现在身无分文,不跟着你们,怎么有吃有喝有睡?”
听不出他话里是善是恶,只是怕他醉了酒,凭生歹意。
春佳摸起了桌上的剑,小手牢牢的攥住剑柄,皱眉说了一句:“若你是君子,不该夜入他人之房。”
“有理,有理。”看了看春佳手里的剑,白衣人连连点头,反问一句:“如果我夜入闺房,小姐可以骂我是淫徒浪子,但我夜入男子之房,怕是担不上这个骂名了。”说到这里,白衣人上下打量了春佳一眼,喃喃自问:“未嫁的大姑娘,如果半夜留在男人的房间里,该被骂作什么呢?”
他的自言自语,让春佳红透了脸,一时间语塞。
低下头的时候,她竟然觉得不能恪守礼教的那个人似乎是她。
也许是怕话说过了头,白衣人再饮一口酒,不再为难春佳,正色说:“从明天起,你们跟着我行事,不过,我没钱,一切挑费要由你们担着。”
随随便便就能送别人五十万两银子的人,却口口声声说没钱。
从他的嘴里,是不是永远听不到一句真话?
“你若是想要回银票,我立即就还给你。”春佳的小手不敢离开剑柄,皱起纤眉,微微一声:“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轻轻两句话,逗笑了白衣人,笑得连酒都呛出来了。
“钱对我来说,只是买酒的时候有用。”白衣人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再逗春佳一句:“我就算再没有廉耻,也不会向女人讨钱。”
说过了玩笑话,白衣人沉了沉气色,认真的看着春佳,轻轻扬眉:“小姐真的要和我各走各路?”
低眉回他:“我们为什么要和你同路?”
“泥塘白莲,千海独舟,半面彩妆。”白衣人淡淡的念了三个名号,轻声一笑:“如果梅小燕仍然想报仇,就必须去查出这三个人的下落,也许,查个十年八年也没有结果。”
他说的没错。
茫茫人海,众里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