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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喝了他的水,将杯子置在地上,采桑女从小包袱里取出几盒彩墨。
将彩墨递给石秀才,采桑女扬起下巴问:“秀才,你凭心而论,我家姑娘照不照顾你的生意?”
一句话,问得秀才脸红,只能点头:“多谢姑娘的接济。”
将小脸凑近他,轻轻的再问:“那你知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照顾你的生意?”
“这……”秀才仍然低头,仍然喃喃:“因为姑娘是仙子。”
真是笨的,听不懂人家的话吗?
采桑女收起笑容,冷冷的反问:“仙子凭什么就得照顾你?”
反问过后,她的语音懒懒:“我家姑娘不出绣坊,她可不知道谁的绣片样子画的好,全凭我的一张嘴说给她听呢。”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秀才立即会意。
匆匆的拱手行礼,小声答谢:“多谢采桑仙子的周全。”
“哟,沾了姑娘的光,我也成了仙子呢。”
采桑女笑得银铃一样好听。
“不过,一句谢,可不够。”
她从不曾为难我,怎么今日?
秀才不做声,任她说吧。
看他面有难色,采桑女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是来敲你竹杠的吗?”
若是现在有钱,也早分一些给你了,何必让你看我的笑话?
他依旧不语,有些面沉如冰。
不忍再看他那副为难相,采桑女咯咯一笑,指了指那些彩墨,说清来意:“真要谢我,就给我画一幅相吧。”
原来是画像而已。
秀才立即放下心底的沉郁,相视一笑。
不得不说,秀才英俊,笑得也好看。
“看到彩墨都不懂我的意思,谁叫你想歪了我?”
总是忍不住逗他,喜欢看他脸红。
“小姐取笑了。”
怕她再说些招架不住的话,秀才急忙用清水润笔,调起彩墨。
采桑女轻轻摘下头巾,毫不在意路人看去她的半脸青砂。
秋风徐徐,青毫落下,勾出几条线,已依稀见到一个窈窕的佳人。
真好,终于能有自己的画像了,这可是只有富家小姐才能有的造化呢。
采桑女笑得甜甜,任他瞧遍自己的全身。
管他路人侧目,管他世俗眼光,只顾把最美的笑给他,让他留在笔下,也留在他心田。
他在静心画,她在轻轻笑。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切都沉静如水时,偏偏有人捣乱,来的人是刮地油。
刮地油是他的绰号,是说他连滴到地上的油都能刮起来。
绰号被叫得久了,连本名都忘记了。
刮地油是苏州城里跑单帮的混混。
仗着学过两年拳脚,设局子骗赌,插柳碰瓷儿,欺负小买卖人,只要是能刮到油的坏事,没有他不做的。
小民不见官,虽然被他敲诈过的小买卖人不少,与他计较的却不多,都是些仨瓜俩枣的小钱儿,全当打发要饭的了。
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胃口越来越大。
在这条街上,唯一没被他刮过油的摊子,就是石秀才的摊子。
因为文人自有气节。
臭穷酸,死不出钱吗?
今天就给你些好看!
刮地油喝足了酒,晃晃悠悠的荡到了石秀才的摊子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官司
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
美景如画时,偶有风卷残叶。
渐入佳梦时,也有夜雨袭人。
采桑女让石秀才画像,正笑得甜甜。
偏偏有人一步横到中间。
“石穷酸,借几张纸。”
刮地油喝得双眼已醉,满脸通红。
本来不屑理这个混混,但顾及采桑女在这儿,怕惹了事非,惊吓了小女孩儿,石秀才不得不放下笔。
“敢问兄台借什么纸?”
秀才的摊子上有许多种纸,写信用的,写联子用的,写书做用的,画丹青用的。
“我吃坏了肠子,要借草纸!”
刮地油拧起红眼,一副蛮横。
随便给他几张纸,快点打发他走就是了。
秀才低头取纸,刮地油却大步上前,欠腰抓起一把上好的熟宣。
“这叠纸软和,刚好配擦大爷的屁股。”
说过肮脏话,刮地油还不走,只站在那里冷笑。
熟宣纸贵,被他一把夺去,如同抢了石秀才的半个摊子。
旁有路人与其他摊主看到,也是敢怒不敢言。
石秀才站起身,怒目而视。
“石穷酸,你要是舍不得,可以赎回去。”
扬了扬手里的熟宣,刮地油狞笑。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让别人买回去,在刮地油的眼里,世间已经没有王法了。
贤者不与败类争胜,少要侮辱了斯文。
人不报自有天报,看猖狂小人能得意到几时?
对刮地油摆了摆手,石秀才不屑再与他说一句话。
旋身坐下,石秀才提起笔,再清心勾画采桑女的倩影。
退一步海阔天空,本来以为事情就此平息。
但这堆宣纸对刮地油无用,他十足讨了个没趣。
见石秀才再也不正眼看自己,刮地油更是没了面子。
今天要是不给你厉害,以后还怎么在地头上混?
借酒撒风,刮地油扔掉宣纸,一把夺过石秀才笔下的画纸。
纸上佳人正窈窕,刮地油满眼**:“这小娘们儿不错,刚好给大爷擦腚。”
“你!”
可以忍他抢夺纸张,不能忍他侮辱采桑女。
石秀才已经不顾斯文,跨出摊子,一把揪住刮地油的衣襟。
“还给我!”石秀才的眼睛已红。
“不还!”刮地油看着秀才,狂妄得像看三岁孩子。
见到两人撕扯在一起,好心的人们怕秀才吃亏,赶忙上来拉架。
“都给老子滚!谁再动我打谁!”
刮地油一声嘶吼,吓退了几个老实人。
“不把画像还给我,你就不能走!”
秀才不会打架,只能死死抓住刮地油的衣襟。
高高的扬起画像,刮地油几声狂笑。
笑音未落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盈。
“看来这位老兄喜欢石公子的妙笔生花,画像就送给他吧,反正我也不走,我们再画一幅就是了。”
这么悦耳的声音是采桑女的,她不但在劝石秀才,还把嫩手轻轻搭在秀才的肩上。
“你画一幅,我抢一副,你画十幅,我抢十幅!”
刮地油彻底放赖了,非要欺负人到底。
采桑女淡淡一笑,轻轻牵下石秀才的手,不许他再揪着刮地油的衣襟。
“看来你今天犯了鬼挠门。”采桑女对秀才咯咯一笑,牵着他走回摊子:“咱们收了摊子,今天不做生意了,我请你吃馆子。”
看着秀才和采桑女在收摊子,刮地油仍然不依不饶:“这个小娘儿们的画像,是给老子擦屁股用的,老子每擦一下,这小娘儿们就亲老子的腚一下。”
刮地油说着下流话,看向众人,自己笑个没完。
世道难熬,恶人当道,虽然不敢行侠仗义,却没人理这个泼皮。
秀才又要动怒,却被采桑女按住了手,她明明有半面青砂,却笑得芳华:“我们中午点一道红烧牛蛙吧,我就喜欢牛蛙气鼓鼓却没人理的样子。”
采桑女说的莺莺燕燕,平息了秀才的不甘,逗乐了围观的百姓。
“臭娘儿们,你敢骂我!”刮地油虽然是个无赖,但他不是个傻瓜,本来想给秀才点厉害看看,被采桑女的三言两语间,自己倒成了众人的笑话!
“你勾搭男人,就是***我抓你去骑木驴!”
摔掉画像,刮地油大步一蹿,伸出肮脏的手,抓向采桑女。
他学过拳脚,这一招来得快,谁都来不及防备。
听到他的脏话,采桑女花容失色,回头看时,一只黑手已在眼前。
眼见着采桑女就要被他抓到,刮地油却莫名其妙的脚下一滑。
重大的身躯摔了出去,整张脸拖在泥沙里。
刮地油蹭了半脸血,心里更怒,刚爬起身,突然觉得额头欲裂,眼前发黑。
张大了嘴,说不出半个字,已是红脸变青,两眼翻白,扑翻在地上。
事情再生变故,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刮地油死了?
所有人都在错愕的时候,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人,伸手去探刮地油的鼻息。
这人瘦小枯干,也是地头上的泼皮无赖,人称万家孙。
没有家人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