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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了仇……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苏季扶着花如狼的脸,不知不觉眼前模糊一片,以往从容含笑的双眼,在那一刻流下泪水。他想起花瘤儿也曾这样在他面前死去,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撒手人寰,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玄望着苏季,用鼻子哼了一声。
“真是个废物!连自己徒弟都保护不了!”
花如狼瘦小的肩膀微微颤动,嘴里幽咽着:“师傅……我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还是留下来等我……爷爷没有骗我……师傅说的都是对的……”
说着,一颗小脑袋越来越沉。
苏季抱住花如狼,在他耳边低声道:“狼儿别睡!再坚持一下,师傅还有长生蛊,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悄悄把手伸入怀里,指尖触碰到一个小小的黑瓷罐。
“不……”花如狼紧闭着双眼,紧紧蹙眉,说道:“沐姐姐……就是被……小虫子……养大的……她……好可怜……”
苏季陡然瞪大眼睛,怀里的手顿时僵住了。他终于知道沐灵雨为何总说仙道之下皆为蝼蚁,原来她是在说自己。所以她才一心修道,为求长生续命,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花如狼痴痴地望着苏季,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又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苍白无力的小手,像凋谢的树叶般地沉落下来。
苏季感到压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突然变得很沉,意识到这个幼小的生命,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刻,苏季终于明白,为什么李鸿钧说走这条路会后悔。原来这条路死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徒弟。
此刻,他已经悔得肝肠寸断。
他用一只手缓缓合上花如狼的眼睛,又用那只手抓起地上的羊角匕首,沉吟道:
“师傅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说罢,他提起匕首,朝姜玄冲了过去!
姜玄身体纹丝不动,只用一只血红的手掌轻易握住刺来的匕首。
苏季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只会用残杀别人的方式达成野心?”
姜玄冷笑道:“想必你来时也见过被周人屠尽的村落,本尊杀的这几个人和你们周室天子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为了不让这种事继续发生,本尊唯有清理掉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无能之辈,换成有能力重整旗鼓的心腹,才能挽救更多的百姓!本尊有义务用玄物拯救黎民,而你,则有义务去死!”
话音未落,姜玄的一只手已经朝苏季抓了过去!
“喵呜!”
伴随着一声猫叫,一个猫脸人身的老妇,突然从后面抱住苏季,狞笑道:
“姜玄老儿!休想得逞!我老太婆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阴魂不散的死猫!你想对本尊的玄物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你梦寐以求的宝贝送到你拿不到的地方!”
猫脸老妇发出一阵狂笑,身子融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浆,把苏季包裹其中。
姜玄后退一步,望着苏季脚下逐渐形成的黑色漩涡,冷笑道:
“异想天开的畜生!区区玲珑血阵,只能拦得了一时罢了。”
苏季一阵眩晕,感到身子突然有千百斤重,像一只承载过重的船。两只脚仿佛踩着棉花一般发软,双腿逐渐陷入黑色漩涡之中。他没有丝毫挣扎,而是用戏谑的口吻对姜玄道:
“老乞丐!看来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冤冤相报!彼此相杀!你的义务就是在这无奈可笑的循环里苟且!”
“你不也在这循环里吗?”姜玄瞪着苏季的眼睛,厉声喝问:“回答我!原谅杀你父母的仇人!你能做得到吗?”
苏季瞬间语塞,迟疑了一下。
姜玄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不必纠结了!等你在那个地方魂飞魄散的死去,就可以不用在循环里打转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姜玄拂袖离去。
苏季的身子缓缓下降,两条腿像被两座大山坠着,沉重得抬不起来。漩涡将他缓缓向下拉扯,很快淹没了腰际……
“不,我不会死。”
姜玄缓缓转头,只见漩涡已经末过苏季的肩膀,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
苏季直视姜玄的双眼,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回来找你解开这个循环!你可要洗干净脖子等我!”
姜玄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刻意嘲弄自己,而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看着苏季平和冷峻的神情,姜玄愈发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出言相击。
“你要教本尊做人的道理?只可惜,你这辈子没这个能耐,但愿下辈子,你的手段也能和你的嘴巴一样锋利!”姜玄停顿了一下,摇头笑道:“本尊差点忘了,你没有下辈子。”
姜玄戏谑的语气,像是在和一个说梦话的人对话。
苏季也觉得自己话像是噩梦中的呓语,但这些话确实就是他此刻的想法。无论接下来将要面临多么恐怖的处境,都无法阻止他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他死死盯着姜玄背影,直到黑色的漩涡将他的一颗头完全吞没,一双凌厉的眼睛仍没有一丝动摇。
那一刻,所有色彩都归于无尽的黑暗,而他是那黑暗中仅有的光。
第五十四章 塔狱
苏季感觉自己坠入万丈深渊,咆哮的气流压着他,呼啸的风刮着他。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绝望能超越他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痛苦,如此压抑,如此深刻,又是那么复杂,那么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一片陌生的黑暗中醒来。
一双空洞的眼眸失去原有的机敏与灵巧,犹如一个死人,只有胸前微弱的起伏一次又一次强调着,他是这黑暗中唯一活着的生命。
黑暗与死寂都是一条生命最后的归宿。不过,对苏季来说,现在还不是一切终结的时候。
人总是要死的,何必急于一时?
至少现在,苏季还有很多活下去的理由。
花如狼离去的悲伤已如潮水般退去,搁浅在他心头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仇恨。
必须复仇!
必须活下去!
仇恨给予他力量,给予他活下去的勇气。
愤恨的指甲抠抓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苏季感到按在地上的掌心传来石地的坚硬与冰冷。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转头看了看,结果头痛得厉害,像要裂开一般。
“你……你终于醒了!臭酒鬼!死酒鬼!烂酒鬼!”
耳畔传来狐姒埋怨又激动的声音,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微妙的喜悦。
苏季低头咳嗽几声,发现怀里正在发光。眼睛已经习惯黑暗,即使微弱的光芒,也会让他觉得很刺眼。他微微阖目,将发光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装着净世莲子的袋子。
微弱的光,照亮眼前的一小片黑暗。周围是布满青苔的坚硬石壁。这里是一个巨大空旷的八角形封闭石室,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有两条螺旋石阶,一条通往上面,一条通往下面。
“这是哪儿?”苏季问狐姒。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无法施展法力,光是让这几莲子亮起来,就已经是我现在的极限了。”
狐姒的声音虚弱无力,语气中隐含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在这时,苏季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咕噜!咕噜!”
苏季四下找寻声音的来源,只听“啪嗒”一声。棚顶掉下一只橘子瓣大小的虫子,外形与长生蛊很像,不过颜色是黑色,个头儿也要大上好几倍。
“嘶!”
突然一声虫鸣,黑虫窜了过来!
苏季感觉胳膊被狠咬了一口,不见那虫子有嘴,胳膊上的皮肉却着实被啃去了一块!
他刚把那虫子扯下来用力摔在地上,又听啪嗒一声!另一只虫子掉了下来。
苏季咽了一口唾沫,缓缓抬头,顿时浑身毛骨悚然!只见棚顶正聚集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虫,正如下雨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狐姒失声喊道:“还等什么?逃呀!”
苏季慌忙起身的瞬间,两颗莲子撒了出来。发光的珠子咕噜噜朝一个方向滚动,棚顶刚掉下来的一波黑虫子立刻聚集过去。莲子光源周围瞬间爬满大大小小的黑虫。
苏季眼珠一转,掏了一小把莲子放在地上,用脚踢向远处,另一波黑虫也立刻被引过去。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