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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晚唐,地方上节度使割据,且先不提。朝堂之上,既有牛李党争的余韵犹在,宦官集团的势力,也依旧庞大,根深蒂固,依旧想要主宰帝王废立,暗中操控这大唐江山。”
“刘彦昌的老丈人王现任御史中丞,看似升迁,实则是被剥夺了手中的权利。毕竟王算是唐文宗李昂的心腹,现任皇帝李炎是李昂的兄弟,开成五年正月初二,文宗密旨宦官枢密使刘弘逸与宰相李珏等奉太子监国。”
“但是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为贪拥立之功,以太子年幼多病难当重任为由,提出重立皇太子。宰相李珏据理力争,也奈何不了手握神策军的仇士良、鱼弘志,他们假传圣旨,将文宗的五弟颍王立为皇太弟,从十六宅迎入宫中。太子成美仍然以陈王的爵位退居藩王府邸。文宗驾崩之后,颍王柩前即位,是为唐武宗,改名李炎。”
楚河的脑中,自觉的便跳出这些讯息,然后按照既定的目标,并未走向王的府邸,而是一身道士打扮,转向平康坊。
根据史书上记载,唐武宗李炎不仅崇信道教,喜欢与道士高人往来,并且经常在邯郸舞伎出身的王才人怂恿下,到教坊、妓寨这样的地方饮酒作乐。
后世之人,常常将宋徽宗当做皇帝逛妓院的唯一一位,那实在是太冤枉他了,别的皇帝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且不提,唐武宗李炎不仅经常逛,而且还是带着小妾一起逛,很会玩。
楚河去平康坊,就是想先碰碰运气,倒是没想过直接遇到李炎。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做皇帝的崇信道教,喜欢歌舞妓女。
手下的那些官员们,自然也都要投其所好,四处张罗、收集所谓的高人和名妓,好推荐给皇帝,获得晋升之资。
据《开元天宝遗事》卷二载:“长安有平康坊者,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所以说平康坊是唐朝都城的特殊街道,会有那些专门给君王物色名妓的官员在此游荡,一点也不出奇。
楚河一身的道袍,手里还打着个白帆,帆布上却写着两行大字,以朱砂点红,血色一片,十分刺目。
“上联是:一卦也不准。下联是:准了不要钱。”
反面还贴膏药似的贴着三个大黑字:“仙半凡。”
此帆一出,但凡认得字的,都指着楚河发笑,然后议论有声。
楚河却镇定自若,持着白帆,就顺步进了平康坊最大的酒楼。
酒楼正中央,几个波斯来的舞娘正在跳舞,雪白的肚皮在珠宝的点缀下,直晃眼。
各种中西混合的乐器,在酒楼上下配合交响,似乎正一点点的将人拉入这个时空,感受此刻的文化氛围。
虽然盛唐的风骨已经留存不多,但是奢靡享乐之气却更甚,有志之士还想着如何中兴大唐,但是更多的人,却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挥霍着生命和金钱。
这种奢靡,或许在后世之人看来,就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浪漫。
但是唯有身在当时,才能感受到,那种渗透入骨子里的颓废与失落,以歌舞酒乐麻痹整个民族的可悲。
楚河坐下不久,小二还未上酒,便先有一人坐在了楚河的对面。
“道长这帆倒是写的别致,不过虽然确实引人注意,但是怕也生意难做吧!”坐下之人十分自来熟的说道。
楚河打量着对面之人。
额头很宽,下颚却窄,留着长须,却有些稀松,脸上的皮肉有些松弛,眼神倒是十分出彩。
以天眼一看,便能看到对方身上红到发紫的官运。
“姜太公渭水直钩钓鱼,不求口腹之欲,不需凡夫俗子来扰,钓的是真龙,送的是江山。”楚河缓缓说道。
“呵!好大的口气!”对面之人淡笑了一句,没有过于激烈的反驳楚河。身居高位,见的也多了,像楚河这般夸夸其谈的道士,并不罕有。原本只是被楚河这白帆上的字所吸引,如今想来,也不过又是一个哗众取宠之徒。
正要起身离开。
楚河却突然开口说道:“李尚书且慢!”
那人转过头来,皱眉看着楚河,低声呵斥道:“大胆道人,竟敢暗中窥视朝廷重臣,难道不怕大军一发捣毁尔之道观,摧毁尔之山门么?”
楚河笑道:“看来贫道算的很准,既然如此,这一卦便不要钱。既然不要钱,李尚书又何必着急走?”
“如今圣上,有心中兴大唐,外驱异族,内定藩镇,打击宦官,清除党争。虽然雄心勃勃,但是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犹如千斤巨人,却被钢索缠身,寸步难行。”
“李尚书有意辅佐圣上,匡扶社稷,再造乾坤,既然胸怀天下,有执宰之志,为何不能留下来,多听小道叨唠几句?”
楚河深谙钓鱼的道理,一松一紧之间,已经将鱼钩喂到了鱼嘴里。
第五百六十章道相
李德裕,字文饶,赵郡赞皇人,李党首领中书侍郎李吉甫次子。
出身于赵郡李氏西祖房,早年以门荫入仕,历任校书郎、监察御史、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浙西观察使、兵部侍郎、郑滑节度使、西川节度使、兵部尚书、中书侍郎、镇海节度使、淮南节度使等职。
历仕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但因党争倾轧,多次被排挤出京。
故而他虽是李党嫡系,内心深处却也对党争极其厌烦,这一点上与武宗李炎一致,故而他才会渐渐得到李炎的重视,被倚重为左膀右臂。
楚河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
虽然没有钓来真龙,却钓起了一头麒麟。
而听了楚河这一番话,李德裕内心震动,原本想要挪开的脚步,却又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不错!
通篇而论,楚河后来那一番话,看似慷慨激昂,但是还是废话。
于国无益,于己无益,于人无益。
充其量也就是打了一发鸡血的程度。
换了是旁人,大抵是冷笑一声,然后拂袖而出。
但是李德裕一生起起落落,享受过荣华富贵,也遭到过流放暗杀,心态早已不复最初的冲动,眼前这个道人说的既然如此豪迈,那他大可以浪费一点时间,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李德裕又重新坐了回来,还是坐在楚河的对面。
“小二!上酒!剑南春!”
“记在李大人账上!”楚河手一扬,高呼一声,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让李德裕觉得有些牙根发痒。
李德裕道:“太白居士当年解貂续酒,求的就是这剑南春。剑南美酒,来之不易,价值不菲。道士却有何物可抵?”
小二上酒的速度很快,连带的还有几盘赠送的下酒好菜。
虽然是长安帝都,富贵豪客从来不少,但是一壶好酒卖出去也利益不菲,并不是时刻常有的事情。
小二也是深谙货出离手,上桌无悔的道理。
楚河端起酒壶,为自己先满上一杯。
酒入豪肠,张口一吐,酒气酿成剑气,在头顶房梁上环绕三圈后,方才化作清气散去,倒也吸引了不少酒客的目光,纷纷叫好。
不过也只是如此!
毕竟是长安,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这些酒客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还不会因为楚河这一手,便惊为天人,然后跪地就拜。
“杯酒吐剑气,绕梁三圈而不散。看来道士你也是太白居士的簇拥。只是昔年,太白居士以一口酒气,便绘制了半个盛唐,却不知道士可否做到?”李德裕语气渐渐的有些不那么咄咄逼人起来。
无论如此,这一口酒气都说明了,眼前这个道人,是个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值得尊敬。
即便是之前所言都是空谈,那也是个不错的酒友,若是还有些别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引荐给君王。
李德裕不是什么铮臣,为了实现胸中的抱负,讨好君王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是一个能臣。
楚河闻言摇了摇头道:“未见盛唐之风华物茂,即便是胸中有气,口中含酒。这盛世的景象,也绘不出来。”
只此一言,便令酒桌上刚刚热切几分的氛围,再度打回原形,表面上看像是个不会聊天的,话题一口就说死了。
紧接着楚河却又道:“只是今日未能如愿,何妨十年、三十年后再看?”
李德裕目光中精光烁烁,时间令很多东西消磨,变得圆滑而又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