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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这时顾长安忽然说,“如果你们真想赎罪,就帮我们多引一些官兵走吧,这样,弟兄们也还能少死几个。”
七个人沉默了。
然后,他们骤然狠狠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诸位,我们七人所犯下的罪孽,哪怕百死亦不能偿报,惟愿来生再见,我们做牛做马来赎,今生……不见了。”
说罢七个人拿起兵器,骤然跃起,跳上了墙头,大声道:“来啊,爷爷们在此!”
然后,便是一阵混乱,走远了。
外面的攻势似乎是减弱了一些,顾长安走到古月安面前,看了他一眼说:“你没事吧?”
“没事。”古月安摇头,“王麟呢?”
“他受了重伤,昏迷了过去,我已经差不多收拢了弟兄了,随时可以走。”顾长安叹了口气。
“好,走吧。”古月安点头。
顾长安去负责最后的撤退,临走前,还是问:“你真的没事?”
她没问别的。
“没事。”古月安不看她,背着身看着外面。
那一刻,月光如水地照在他的背上。
顾长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十九)】
含玉殿中。
宁王的第二问,开始了。
“臣弟的第二问,想问的是,太子殿下是否认识一名叫金无用的工匠?”陈嘲风顿了一下,又说道,“哦,殿下也知道臣弟我这个人,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不学无术,喜欢的都是些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这里还要先请父皇,殿下,还有诸位大人们见谅了。”
“这人,孤并不认识,怎么了?”陈睚眦也是少有的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是这样的,这位金无用,学识渊博,技法出众,很是会制作一些仿古的旧物,京城市面上,三分之一的古玩赝品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可以说,他的造假手艺,已经登峰造极。”陈睚眦问了,陈嘲风便顺势很是详尽地介绍了一下这位金无用。
“哦?所以呢?”陈睚眦饶有兴致地往下接。
“臣弟素来好古玩,犹好赝品,一来二去,便和这位金无用熟悉了起来,有一天,臣弟带了好酒去他那里玩,他用很稀奇的口吻对我说,哎呀,今天遇到一个傻子,居然拿真东西来换我的假东西,说完还啧啧称奇。”陈嘲风很是尽职尽责地将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臣弟就说,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金无用起初不肯拿出来,说是要为客人保密,不过喝了臣弟那天拿去的一坛醉花阴,他立刻就拿出来炫耀了,臣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殿下可知,是什么?”
“什么?”陈睚眦甚至带上了微笑。
“便是这个。”陈嘲风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在他的手掌心里躺着,在月色和灯火里散发出猩红的质感,居然是一块上好的血玉。
“这是……”老宰相袁白鹿当先吃了一惊,像是认出了什么。
“这是一块龙血宝玉,最最关键的是,这上面还有一个字。”陈嘲风说着,骤然将那块龙血宝玉从掌中心竖了起来,光映照下来,透射过了那块血玉本身,若隐若现地印出了那块宝玉上刻着的一个字。
是个安字。
“啊……”袁白鹿靠的最近,看到这个字,猛地整个人朝后一仰,像是被彻底吓到了。
“这……”老宰相不敢说话了。
“如果小王没有记错的话,这块龙血宝玉,正是父皇四十大寿那年,赐予我们众兄弟姐妹的那些宝玉里的一块,那些宝玉上每一块都会刻一个所赐之人的字,小王的一块,上面刻的是一个平字。”陈嘲风说着拿出了另一块,果真是和他手里那块差相仿佛,除了上面刻的那个字。
那么众多皇子皇女里,名字里有个安字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是若有若无地朝着太子殿下陈睚眦看。
“是孤的,只是前些年丢了,怕父皇责怪,便一直没说,却是不知道居然流落到了这种人手里,实在是……”陈睚眦这个时候也大方承认了。
“实在是危险万分呐。”陈嘲风接话道。
“哦?此话怎讲?”陈睚眦不解。
“太子殿下可知,那以真物换假物的人,换的是何物?”
“何物?”
“一块龟甲。”
“一块龟甲?”
“一块刻有大逆不道之言的龟甲。”
“龟甲何在?”
“巧了,那金无用,有个习惯,每次做完一件物件,便会原模原样制作一件相同的留着,而正好,那片龟甲,现在就在臣弟身上。”陈嘲风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借着灯火月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老宰相袁白鹿发出了第三声惊叫。
不因为别的,只因上面写着一句话:平与古可代天。
而那龟甲的样式,却是和当日在京城郊外发现的,随后送呈金銮殿的龟甲一模一样,字迹也是分毫不差,除了多了两个字。
“幸好当日那片龟甲不知何故,少了两字,否则,小王怕是万死都洗不清这嫌隙了。”陈嘲风很是庆幸地叹口气,看向陈睚眦,又说,“也幸好这龙血宝玉是臣弟发现的,否则,若是被奸人利用了去,臣弟名誉受辱是小,殿下也会被无端攻讦的,真是万幸啊。”
“的确万幸,想来这又是那古月安的把戏,此人真是好生歹毒,定要让你我兄弟阋墙一般。”太子殿下也是叹息。
一片其乐融融了。
可是,大臣们的眼神已经不一样,陈嘲风前后问了两个问题,讲了两个故事,听起来似乎都是子虚乌有,或多有不实之言。
可天下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子虚乌有的不实之言,哪怕是大臣们,也喜欢听。
这两件事连起来的意味,已经对陈睚眦十分不利。
但陈睚眦还是在笑:“那么,三弟可还有第三问?”
“有,太子殿下若是听得不耐了,那臣弟也不说了,的确都是一些道听途说之语,实在是……”陈嘲风苦笑了一下,好像是打退堂鼓了。
“诶,三弟尽管说,孤又岂是那种小心眼的人?”陈睚眦还是大度。
“那么,臣弟第三问,殿下八月初六那天夜里,身在何处?”陈嘲风得了陈睚眦的允许,便又问道,这个问题,就显得有些不太客气了。
“在醉仙楼,饮酒赏月。”陈睚眦想都没想就说,“那天秦明月一剑斩楼,醉仙楼所有人都看到我在那里。”
“不错,那夜,蜀中秦明月一剑斩楼,才有的后来的决战紫禁之巅,所以,同时在场的,还有古月安。”陈嘲风顿了一下,又说,“那么,请问殿下,当夜,您去醉仙楼,可有理由?”
“孤想喝酒,便去了,却还要什么理由吗?”陈睚眦笑着反问,笑容却是有些冷了。
“没人邀约?”陈嘲风却是恍若未觉,还在发问。
“没有。”陈睚眦不笑了,只是摇头。
“真的没有?”陈嘲风步步紧逼。
“真的没有。”陈睚眦已经咬字坚硬。
“好。”陈嘲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对着袁白鹿道,“袁相,昔年您也曾指点过我们书法一道,对殿下的字,您曾经也赞不绝口,说过殿下自成一派,外人绝难模仿,可对?”
“不错,老夫是曾说过,因为太子殿下武功高强,下笔如出枪,笔锋之锐,世间少有,绝无人可模仿。”袁白鹿点头。
“那么……还请宰相大人看一看这封信。”陈嘲风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袁白鹿,当袁白鹿将要接过那封信的时候,陈睚眦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但是当他发现陈嘲风忽然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又站在那里不动了,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宰相年纪大了,抖抖索索了好久,才把信纸取出来,等到他看了上面的内容,他差点捏不稳纸,不过最终还是捏住了。
然后就是沉默。
“上面写了什么?”陈睚眦忍不住问道。
袁白鹿抬头看了一眼陈嘲风,然后去看宝座上的皇帝。
皇帝却是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最终陈嘲风说:“宰相大人,念吧。”
“……殿下,得罪了。”袁白鹿朝着陈睚眦行了一礼,清了清喉咙,念道,“览余,想办法让你女儿八月十五之前上京,找崔离的麻烦。”
没有落款。
可是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整个含玉殿死寂无声。
秦家家主秦仁秦览余,虽然没有任何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