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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香楼!
小道士呆了一呆,然后一股彻骨的冰寒从他的心底猛地窜出,直透他的眉间,将他整个人冰在了原地!
僵了好一会儿后,小道士的身子才猛地一颤。他忽地抓起衣服,边往身上套着,边往外冲去。
用最快的速度,小道士冲到天香楼外,然后目瞪口呆!
那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天香楼,已化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火把,正在天地间,张狂地狞笑。
在这红艳艳的狞笑中,小道士分明地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烈火中挣扎,嚎哭!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小道士冲了过去,抓住一个兵丁,摇晃着他的身子,叫道:“火,救火啊,快救火啊!”
那兵丁大怒,举枪便要打。看了看小道士身上的道袍后,他忍了这口气,恨声说道:“要你这贼厮多什么事?没看到已经在救火吗?”
没看到已经在救火吗?小道士指着那些慢吞吞地走着,慢吞吞地提着一桶水,慢吞吞地隔着数丈远,把水往地上一倒的兵丁,说道:“这是在救火吗?”
再看了眼周围如临大敌,刀枪林立,将火场外守得密不透风的无数兵士,小道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苦笑:“我明白了,这就是一场谋杀,一场大谋杀!”
天还没亮。
小道士奔走在大街上。
他敲打着一扇大门,叫道:“出来,出来!”
门开了,家丁将他引入书房。
小道士冲进去,一把抓住杨大尉,拖着他就往外走:“火,大火,他们把天香楼烧了,整个地烧了。那里有百多条人命啊,不是一条两条几条,是百多条人命啊!”
杨大尉用力挣脱开,叹道:“某知道这事。”
小道士跳了起来,怒道:“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去阻止?你怎么能不去阻止?”
杨大尉摇头:“某也想阻止,可某阻止不了。”
小道士叫道:“好,那我连夜进宫,去请圣旨。”
杨大尉大喝:“且慢,你以为皇宫是你家,想进便得进。并且,”
他叹道:“这世上,没人能阻止得了这场劫难,包括官家。因为,这是所有朝堂重臣一致作出的决定!不是某位大人的决定,而是所有朝堂重臣的一致决议!“
他苦笑,摇了摇头:“某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大宋的官员,如此齐心协力!”
小道士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怎会如此,这事怎会如此!”
杨大尉叹道:“因为这事牵扯实在太大了!”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美色之前,美酒之下,天香楼不知道从我大宋朝获得了多少机密,拉拢了多少官员。这事谁也担当不起,谁也负责不了!”
小道士眼中有泪,他喃喃地说道:“担当不起,就干脆一把火给烧了?”
杨大尉说道:“某昨日刚好在宫中,清楚其中的详情。”
“当时官家问韩侂胄,秦岭防线,喜山口一带,守将是谁,有兵几何,军备如何,粮草多少?”
“韩侂胄讷讷不能答。再问身后兵部尚书,不知,再急派人去兵部询问。”
“那实官家端坐在椅上,不言不动。韩侂胄并一众重臣,皆低头,无人敢吭声。”
“足足半个时辰,兵部依旧不能回复,垂拱殿里还是一片死寂。”
378 那又如何?无可奈何
“官家冷冷说道,你等即不知,好,朕告诉你等。”
“秦岭防线喜山口一带,守将姓杜名林汉,手下兵士足额三千二百名。实际兵士,实际兵士一千五百余人,其中可战之兵不足七百。军备若足数,计长枪两千,步人甲三百,轻甲一千五,弓驽一千,另神臂弩二百。可实际可用军备,长枪一千,步人甲一十,轻甲两百,弓驽三百,神臂弩无。预备粮草,原计四月足用,可实际,可用十天!呵呵,朝廷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出去,可最后用到位的,不过十之一二。众位卿家,请告诉朕,别的嘞,都去了哪,去了哪?”
“众重臣无人敢答,齐齐跪地,只能磕头请罪。”
“官家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可信,此地战备松驰,将无雄心,兵无守心,我大金遣精锐数百,趁夜袭击,必可轻取之,则秦岭数万大军,尽成虚设!”
“这话,真如晴天霹雳,众重臣吓得连磕头都忘了,无不胆颤心惊,面无人色。”
“官家再问,韩少傅,前日巳时,你与兵部曹郎中,在书房里商议了什么?”
“韩侂胄浑身发抖,身上冷汗直冒。”
“官家冷冷说道,据信,巳时,权臣韩少傅与兵部曹郎中于书房密议,有发兵北上之意!”
“说到这,官家再忍不住,勃然大怒,北伐之事,事关社稷存亡,何等重大!韩少傅,此事连朕都不曾听你提及,而今可好,多好,金国朝廷人尽皆知,而朕贵为大宋天子,竟是不知!”
“韩侂胄吓得磕头大哭,皇上,臣死罪,臣死罪啊!”
“官家戟指大怒,朕将江山,将天下百姓托付尔等,尔等就这样对待朕的江山,对待朕的百姓?尔等,个个该死!”
“官家身体毕竟大不好,这番急怒之后,再经受不得,当时就软倒在楠木椅上,面色惨白,再转青紫。李太监吓得大哭,急急上前帮官家顺气。随后御医赶到,用针下药,官家这才缓过来。”
“好了些后,官家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那天香楼实则是金国设在我大宋的情报据点,尔等日日夜夜在那风流快活,却不知,我大宋的虚实就此尽在金国掌握之中!”
“韩侂胄哭道,罪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官家叹道,天香楼的事,尔等去处理好,不得再出差错。都滚吧。”
“一众重臣倒退着离去。临出门时,官家幽幽地说了一句,可别逼朕,换一批宰辅之臣啊!”
别逼朕,换一批宰辅之臣!有天子的雷霆之怒,再有天子的这句诛心之言,小道士这才明白,为何今晚大宋的官员,竟似齐齐地换了一批人!
只是,小道士怒道:“这就是他们的处置之道?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果真是,好简单、好干脆、好了得!”
杨大尉沉默不语。
小道士怒气填胸,他起身,指着隔了老远,依旧清晰可见的那片火红:“天香楼里的奸人能有几个?无辜之人又有多少?上百人的性命,就这样被一把火,给烧得个干干净净!”
“那些朝廷重臣在放这把火之前,有没问过自己的良心,有没问过头顶的苍天!”
听着小道士掷地有声的控诉,杨大尉却说道:“甥女婿,你是修道中人,讲慈悲,讲功德。可某不同,某是朝堂命官,某跟你想法不同。若能挖去生在我大宋心口的这个烂疮,莫说百余名无辜者的性命,便是再多上一倍,那又如何?”
“你!”小道士手指着杨大尉,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大尉叹道:“某所担忧的,不是眼前的上百无辜百姓,而是以后的,上千上万上百万的无辜百姓啊!”
“什么!”小道士大惊,到这时,他那被怒火烧得滚烫的脑袋这才冷静了几分。
稍一冷静下来,他立即便明白了杨大尉话中的意思。
他后退了几步,无力地说道:“天香楼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也就是说,天香楼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好一把大火!这把火之后,我大宋有多少重要机密被泄露,我大宋有多少朝廷官员投了金国,这些种种,所有的一切一切,从此都再无从追查!”
“是啊!”杨大尉叹道:“宋金两国相安无事还好,若是两国交战,哎,被泄露了的重要机密,被收买了的朝廷官员,这些可都是足以致命的破绽啊!到时,我大宋要断送多少军队,要花费多少银钱,要死伤多少百姓,要割让多少土地,才能弥补得上这些过错!”
小道士摇了摇头,一时感觉头蒙蒙的。他呆呆地说道:“这些道理,便是我一个方外之士都看得清楚。那些朝廷重臣,难道真个不知?”
杨大尉苦笑:“谁又不知,可那又如何?”
“比如秦岭防线喜山口,那处漏子被捅出来后,杜指挥要不要问罪,亏空要不要补足,相关官员要不要问责?这些种种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是个大大的马蜂窝。而天香楼在临安整整六年,这样留下的马蜂窝定是不少,可到底有多少,谁心里有底?”
“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