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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听他说年年如此,便也把针脚的事抛开了。
既然是年年如此,想来是循惯例找从前的人做的,这才没走尚衣局。
不过她仍是觉得皇帝近来心情不错,也愿意与身边人多说几句话了。微笑起来的他看上去更加年轻而充满活力。
而且诡异的是,她与萧淮去乾清宫的时候,偶尔萧淮有什么地方反对他甚至是顶撞他,他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死死将他压着,而只沉默一会儿,就点点头,让身边人记下。
这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这父子俩可是水深火热地互相戒备了这么多年,她甚至觉得皇帝有时候并没有把萧淮当成他的儿子,而是当成一个需要锤炼的下属,又或是地位平等的对手在对待。
而萧淮至今仍不肯唤他一声父皇,无论人前背后,都是称“皇上”。
她居然看到了皇帝在改变……
她总觉得皇帝最近摊上了什么事。
贺兰谆进宫的时候她就请他到偏殿里吃茶。
“皇上近来龙体可好?”
“好得很。”贺兰一边吃着茶一面道。
这进贡上来的瓜片品质甚好,他也得了几罐,可惜早就喝完了。
“那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她又问。她觉得最有可能知道皇帝心思的就是他了。
“喜事?”贺兰看了眼她,“你给两代单传的萧家怀上了个太孙,这算不算喜事?”
沈羲怔住。
这的确算是喜事,但关键是她并不觉得皇帝很在乎这个东西。
当然,她有喜了,作为公公他高兴还是肯定的。
但他要是真在乎什么香火,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连个侧妃都不收?而是孤注一掷地就守着萧淮这么个“不成器”的独子直到现在?
她直觉,一定不是因为这件事。
“你又发现什么了?”贺兰谆闻着茶叶,忽然又问道。
沈羲沉了口气,便就把近来的事跟他说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搁在皇上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同了。”
贺兰谆听到这里,便也回想起那天夜里在乾清宫皇帝提及卫夫人时的那番话来。
他也觉得有异,但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尤其事关皇帝,还是不宜随意揣测。
“你担心皇上纳妃?”他说道。
“不是担心。”沈羲叹气,“只是习惯于不想做最后知道真相的那一个。”
可见心思敏锐也不全是好处,比如现在,她就恨不能自己真变成个白痴。
不过,她觉得在皇帝心里,很可能她也跟个白痴差不多吧?毕竟谁能有他那么厉害。
所以她觉得,她所察觉到的那些痕迹,搞不好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知不知道的情况下泄露出来的。
贺兰扬唇:“这你大可以放心,目前不光是你们不知道,我和霍究也都没看出什么蛛丝蚂迹。
“如果真有真相,你肯定不会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沈羲瞄了他一眼:“那就好。”
有人陪着,至少说明不只她一个人笨。
知道贺兰谆和霍究他们都不清楚这件事,沈羲就放宽了心。
日子晴几天雨几天的,很快就入了冬。
李睿经过萧淮领着去郊外强训了一段时间的驭马术,如今已经很厉害了。
不但个子蹿高了些,人也晒黑了些。
常常骑着马沿着护城河飞驰,而且不管上哪儿都要兴致勃勃地着人备马,仿佛生怕世人看不见他平阳君高超的骑术以及勃发的英姿。
但只要入宫,他却都会谨守礼制将马交给门下羽林军,虽然皇帝和萧淮也并不在乎他在端门里头骑骑马找找乐子。
冬月底下了第一场雪,足足三日,将皇城屋顶覆得一片雪白,衬着红墙与膏梁,风景美不胜收。
沈羲怀着四个月身孕,已略略显怀,只是冬衣穿在身上,仍旧还看不出来。
近来精神也好了些,重新又传沈嫣她们进宫消遣。
原先栗子胡同她那间学舍到底还是扩展了,如今的占地有原先的三倍那么大,沈羲将之移交给了顺天府学,成为它隶下的一所正式的女学。
素养达到一定标准的女子可以进入学习诗词歌赋与天文地理,也另开有女红与烹饪课,以及骑射等科目。
这里出来的女子虽然仍不能参加科举,但是却在原先大秦严苛礼教的基础上又给予了女性开阔的眼界与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后来女学在民间大力推广,虽因环境之故而无京师这般正式的高等学堂,但仍然遍地都是男女同窗的书塾,尤其是贵族之间,更是重视着对女子的培养。
而在未来几代皇朝里,更出现了好几位叱咤边疆的女将。
因着这位太子妃的影响力,大殷朝中的女子比起大秦来拥有更多自由,比起大周来她们则拥有更强的修养与更多彩的生活方式。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
现在,太子妃殿下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正在乾清宫里听内阁与鸿胪寺商议除夕宫宴的事情。
离除夕还有半个月。
今年是建国元年,中秋时因为登基未久事务尚多,只是传了几位老臣携眷进宫小聚了聚,如今政务上了正轨,自然是该趁此良机好好举办一场宫宴出来的。
第541章 他出宫了
萧淮却有不同意见:“世子妃怀着身孕,不能受累。万一磕着碰着,如何是好?”
内阁就犯了难。
皇帝太子有能力,有手腕,还有驭人之术,可谓无敌。
那么再加上个为君者之罕见的情深义重,使得后宫远离宫闱斗争,而呈现出安宁和睦的气象,这当然是好。
但眼下这却也就体现出它的不好来。
如今整个宫里就他们父子媳三人,太子妃有了孕,那么宫宴上接见命妇这块就紧缺人手了。
总不能办个宫宴,全召大臣不召官眷吧?
关键是朝中还没有宗室命妇可以替代。
若是靖南王贺兰谆与汝阳王霍究都成亲了,那他们的王妃前来协助,也不是问题。
可汝阳王不是还没成亲嘛,靖南王就更别提了,霍究好歹有了未婚妻,他这里却八字都没一撇,靖南王妃都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
所以,大臣们一致沉默下来。
反正等他们爷俩捋清楚了再说。
贺兰谆与霍究也没有说话,他们自然知道沈羲肚子里这一胎的要紧。
倘若皇帝这辈子再也不立后纳妃,那就等于只有萧淮这根命根子。
而萧淮看起来在这点上比起他老子来也绝不会落下风,如果沈羲这胎有个什么闪失,日后身子骨落下点什么病根,影响了子嗣,那可就罪过大了。
沈若浦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定国公还惦记着前些时候沈羲在韩凝那件事伸过手,思来想去,就说道:“依臣之见,索性就不宴请官眷了,让各级命妇到东宫里叩个头,如此太子妃不必操劳太甚。”
萧淮觉得这个办法好,跟定国公无声地抱了抱拳。
皇帝抚着手里一方白玉纸镇,却慢吞吞说道:“除夕日要颁布册后圣旨,命妇们岂能草草叩头了事?”
大伙又是一愣。
这几个月也不见他对册封卫夫人有什么示下,还以为这事是揭过去了,又或者他有别的什么打算。
这当口突然提出来,才发现原来他心里还惦着的呢。
不管怎么说,话这么一出来,萧淮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只有这个母亲,她什么荣光都没有享受到,不可能他还在这当口让她让步。
他为难地看向沈羲。
沈羲捏着他的手,摇摇头。
其实她觉得也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柳梦兰说她至少可以安心过日子到七八个月,如今最危险的头三个月过去了,已经不那么危险了。
而且就算是她出面接待着,谁还敢上来冲撞她不成?
再者,官眷们也不会那么不识趣,明知道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么重要,还缠着她不放。
只不过萧淮这么一表态,大家也都不敢造次罢了。
“行了,到时候多派几个人跟着,注意些就是了。”皇帝把纸镇放下,这就算是已经有了定论。
这里便又议起宫宴琐事。
萧淮凑到她耳旁小声道:“到时候你不用陪着,就留在东宫里。
“官眷来了,自有鸿胪寺与礼部的人安排,让她们该干嘛干嘛,颁诏的时候我接你出来叩个头就成了。”
沈羲抿嘴点头。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