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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到申时路久会来接你,你安心等着即可。”燕寒玉琉璃眸一转,带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陆梦笑意顿失,她揉了揉僵硬的嘴角,微微眯眼,清冽的黑瞳如雪般冰凉,隐隐的恨意浮起,她勾唇冷笑,终于,还是要见面了。
夕阳还没褪尽,宫内已是红灯高挂,一片璀璨,正殿之上,摆着七七四十九张长木小桌按品级排列,皇子的木桌排在燕帝之下,接着是妃嫔,最后才是几位重臣。桌上的青铜酒杯各不相同,
只是在龙桌前的琉璃五彩杯下黯然失色。
待燕寒玉一行人来到之时,其余几位王爷早已坐定,其中当属大皇子衣着最为华贵,一身明黄的长袍,胸前绣着腾飞的蛟龙,象征着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高的身份,他目光尖锐浑浊,看着人时永远带着几分怀疑之态。
律王爷依旧是昨晚那一身,他一瞧见燕寒玉立即热情上前招呼,“四弟,今日父皇大寿,你准备了什么寿礼?”
“二哥见笑了,我府上并没有什么珍贵宝物,二哥常年陪在父皇身侧为父皇分忧,必定得到了不少赏赐,我这区区小玩意不足入眼。”燕寒玉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能让在座众人听清,燕律尚未察觉,听得一番称赞自是神清气爽,眉开眼笑,只是坐在一侧的大皇子眸中暗沉了几分,面容阴晴不定。
“咦,四弟,这人是谁?似乎并没有在你府上见过?”燕律乐呵着,瞟到了立在燕寒玉身后的男子,一身月白对襟长衫,衣边乃是水绿色,发丝如黑色的绸布,肌肤如雪,青竹一般沁凉,好似清风拂面。
只是男子抬头看来,一张清雅普通的面容,稚嫩未褪,似乎与心中预想的太过不同,燕律心中顿时失落犹生,这般风度翩翩却长了一张如此平凡的面容,实在煞风景的一笔。倒是那双眼澄清如水,毫无畏惧与不安,气定神闲,倒是为这败笔的面容添了几分姿色。
陆梦恭敬行礼,在燕律不加掩饰的注视下,淡淡答道,“律王爷,由于王府的老管家年迈身体大不如从前,小民乃是新进府的管家,照顾王爷为老管家分担府中杂事。”
看清他面容后的燕律早已兴致缺缺,索然无味,“四弟,快些入座吧,寿宴就快开始了。”
燕寒玉颔首领着陆梦以及变了装的柳须眉在他桌前坐下。
“四哥。”正殿跑进来一个少女,身着桃粉色齐腰襦裙,外罩黄色碎花半臂对襟小衫,挽了一个公主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珠花金钗,上面垂着流苏,一蹦一跳间摇摇曳曳。她脸圆润可人,黑漆漆的眼又圆又大,小巧的鼻子,红润小嘴,浑身散发着俏丽活泼的气息。
而缓步走在她身后的女子颀长苗条,一张瓜子脸,薄施粉黛,双眉修长如画,长发随意挽起,发髻别着一朵玉兰花,温婉细腻。
走在后头的女子一抬头视线对上燕寒玉,低垂臻首,素手搅动着手中的绣帕,双脸羞红,双眸含情脉脉,喜悦难耐。
“四哥哥。”燕如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蹭着小脸,“四哥哥,好久都没来看过如玉了,如玉可想四哥哥了,四哥哥呢?”她双眼瞪大,嘟着红唇,粉脸似能掐出水来,可爱至极。
燕寒玉眸中笑意未染,玉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脑袋。
燕如玉眯着眼,突然睁开眼,松开手,跳开了半步,急急说道,“四哥哥,你为什么还带着这个面具。”
她又凑到他耳际,低声道,“四哥哥,你这样会吓跑筝灵姐姐的。”
燕寒玉微笑不语,抬眼看像身着浅绿鱼尾长裙偏着脑袋,眼神迷离的少女。
这下可好,如玉公主亲自做媒,妾有意,就看郎有没有情了?陆梦宽袖遮住嘴角的笑意,双眸在燕寒玉和王筝灵身上来回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正于此时,燕帝身侧的老奴李公公出现在殿前,他整了整衣角,对着众人行礼,一声轻咳高声道,“燕帝驾到。”
众人皆是纷纷退回座前跪倒在地,垂低着脑袋,隆重的乐声响起,燕帝一身金色龙衣,气宇轩昂迈步走进正殿。
☆、入骨之痛
燕帝左拥右扶落座,命众人平身,他们这才敢抬起头,偷觎龙颜。燕帝气象英发,眉宇间透露着王者霸气,不可侵犯。
“今日乃朕五十大寿,你们就当做是寻常人家的家宴,不必如此拘束。李全,帮朕准备一张小桌,朕要与我儿们同席。”燕帝目中温蔼,笑着对立在一边的李全说道。
“父皇,万万不可,父皇对儿臣们的体贴,儿臣们铭记在心,但是规矩不可破,儿臣恳请父皇莫要离开龙椅。”律王爷先于其他几个皇子上前跪倒在地,语气恳切说道。
“律儿,你的心意父皇知晓了,不过今日不同,父皇只想做一回普通百姓与我儿们一起过五十大寿。”燕帝说着,缓步走至燕律身前,面容和蔼,甚是欣慰地扶起他,“律儿,父皇果然没看
错你,不愧是父皇的好儿子。”
这时,一直沉默坐着的太子,眼珠一转,讨喜道,“儿臣们能又今日这般,都是因为父皇您的细心教导,今日乃是父皇大寿,一切以父皇开心为主,父皇都这么说了,二弟你就别再守着规矩不放了。”
他一双凤眼情真意切,既是讨好了燕帝又彰显了他的兄弟情深以及一片孝心。
“好好好,都是父皇的好儿子呀。”燕帝眉开眼笑,轻拍兄弟两的手感慨道。
好一个大皇子,好一个燕家,貌似兄弟和睦,父亲慈祥,其实不过是一层薄纸,轻轻一捅就会撕裂。果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儿子,这一张张伪善的面具下又暗藏了多少不堪,陆梦心底微微冷笑,按住心底想要破土而出的回忆。
等着吧,不会太远的,你口中一个个好儿子会迫不及待把你拉下王位。
陆梦垂下眼眸凝视着掌间圆润的玉坠,她怎么会忘记,是谁亲手一点一点将她最后的温暖捏碎成了灰,满室的亮光在她眼中化为铺天盖地的血红再次撩拨着深刻的伤口。
寿宴开始,由几个皇子带领着上前恭贺燕帝大寿,一番轮流下来,夕阳的余晖散尽,黑夜已来临,一匹深蓝色的布将天际覆盖,一阵悠扬的琴声越过钟声,婉转流畅,顿时在座之人仿佛置身于春夜江水边,大海与江河连成一片,一轮明月从海平面升起,月光照耀江河,波光粼粼,每一处都笼罩在朦胧月光里。
陆梦起初暗赞弹琴者琴技高超,渐渐地藏于袖间的素手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那是她曾经在梅园弹过的春江花月夜。她脸色煞白,寻着琴声看向拨弦之人,一身翠绿对襟外衫罩着黄色的百褶长裙,当初圆润的面庞在八年岁月中磨成了鹅蛋小脸,项上带着璎珞金圈,纤长的手指灵巧拨弄着琴弦,细长的丹凤眼流转间媚态百生。她腰上系着的官带和挂着的雕鹤玉佩,彰显了宫廷乐师高贵的身份。
燕寒玉似是察觉到了身侧的凄厉,余光一瞟,微微蹙眉,那人清冷无绪的依旧淡淡,只是暗藏的狂乱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镇定。
“请父皇恕罪,儿臣来晚了。”一袭白影快步从她面前掠过,她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抖,杯中酒有几滴洒落在月白的长袍。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燕帝语气并无怒意,反倒是眉目温和。
“三弟,都已经到申时三刻,迟到了这么久,可不能不罚。三弟素来身子不好,父皇一向疼爱你,从来不用朝中之事烦恼你,倒不知今日遇上了何等大事?”太子举着杯,一把搂过刚到的三皇子,佯装和睦,暗藏讥讽的说道。
“还是莫说了,以免大哥见笑。”三皇子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太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那有何关系,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
的?”
“其实儿臣是在为父皇准备这一份寿礼。”三皇子将质朴的木盒递给李全。
燕帝结果后打开黑色木盒,露出又惊又喜的目光,笑着问道,“宸儿,这可是你亲手所雕刻?”
三皇子挠了挠脑袋,笑了笑道,“父皇莫要嫌弃才好,儿臣手艺不佳,与宫中的雕刻师自是没得比。”
“不,不,不,父皇很是喜欢。”随着燕帝的手高举在半空,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中那一尊人物木雕,虽说雕工略有些粗糙,但却也是惟妙惟肖,最难得的还是他一片孝心,再珍贵的宝物哪里比得上亲手做出的寿礼。
众人皆是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羞涩笑着的三皇子,不知他是天真,还是心思缜密。
陆梦瞧着那张脸,眼神中万千变化,惊愕,喜悦,疑惑,悲伤,决绝。
她攥紧白皙的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再大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