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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日根说:“再等会儿,忍忍。”
特兰朵朝鸿俊说:“哎呀妈呀,鸿俊,你这辈子,可千万别生小孩……”
鸿俊哭笑不得:“我生不出来,我是男的。”
鲤鱼妖找了人参过来,鸿俊以飞刀切片,让特兰朵含着,两人都紧张得发抖,莫日根说:“再给她点。”
“够了。”鸿俊说,“塞一嘴容易噎着。”
“泰格拉那混账呢……”特兰朵说,“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两人:“……”
“你们是怎么撤下来的?”鸿俊朝鲤鱼妖问道。
鲤鱼妖连说带比画,是时那年轻人在外头烧着热水,又进来看看,补充了几句,两人方知特兰朵与鲤鱼妖也是才碰上没多久。
近半月前,李景珑让高仙芝派一队人,送特兰朵回长安去,奈何洛阳之战里,特兰朵被地脉一冲,动了胎气,成长得竟是比寻常更快,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尤其明显,一走到半路,便隐约觉得不对。
路途颠簸,士兵们恐怕担责任,特兰朵更吃不消,让他们走走停停,沿途在一个小村落处找船入长安,不敢再搭乘马车。
鲤鱼妖则驾驭精卫,在潼关前鏖战被击落,醒来时见战场上已经没人了,李景珑等人也不知下落,它四处找了一会儿,便跳进黄河,逆流而上。到得上岸时,忽见叛军攻来,屠了村庄。
好死不死,特兰朵与那伙士兵正在村内等船,叛军一来,守护特兰朵的士兵们顿时全逃了,特兰朵勉力挥鞭,抽死了几名叛军。更多的叛军与妖兽涌来……
鸿俊:“……”
莫日根听得背上全是冷汗。
鲤鱼妖说:“然后我见实在没法了,就把你的龙鳞,让妹子用了。”
“来了吗?”鸿俊问。
鲤鱼妖说:“来了只瞎眼的,一顿乱喷,当真是瞎眼的!还差点儿把我俩烧死了!整个村子全被它烧了!”
鸿俊:“那是荧惑。”
莫日根又问:“龙呢?”
“烧完就回去了。”鲤鱼妖说。
鸿俊:“没朝你说什么?”
鲤鱼妖:“都没理我。”
特兰朵呻|吟起来,说:“真是……生死关头,还是多亏……子龙哥靠谱……”
莫日根:“……”
鲤鱼妖满怀希望地想与龙王套个近乎,结果荧惑本来就瞎,乱喷一气,险些把它和特兰朵也一起烧死,幸而特兰朵拖着鲤鱼妖,踉跄逃出了那村落。当天鲤鱼妖找到路边的一辆牛车,那牛还不知道数里外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悠闲地吃草,鲤鱼妖便套上牛车,拉着特兰朵,只朝着西走。是时天地一片晦暗,日出日落已不显,乌云笼罩,八百里秦川如永夜,鲤鱼妖偏离了长安的方向,一顿乱走,先是往南,正想折往西北时,特兰朵开始阵痛。
恰好此刻,吴家村中的樵夫发现了他们,便将特兰朵带了回来。特兰朵饥肠辘辘,鲤鱼妖又不敢说话,缩在特兰朵身边,被带到此处。
“这小娘子说……”那年轻樵夫道,“家乡风俗,随身带着一条鲤鱼,能让鲤鱼大神保佑,无病无痛,孕妇顺产,我还不知道它是妖怪……合着都是骗我呢。”
“我才不是妖怪!”鲤鱼妖答道,继而声音小了下去,说:“我要化龙的。”
龙鳞被用了,龙王也没理它,险些把它做成了明火烤鱼,鲤鱼妖忍不住叹了口气。
特兰朵呻|吟道:“我这还有……给你吧……如今也用不上……”
鲤鱼妖说:“你收着罢,真的。”
特兰朵又开始痛了,于是便叫了起来,莫日根说:“可以用力了,嫂子,天亮前能生出来,使劲!”
特兰朵又开始喊道:“泰格拉!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你知不知道,老娘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呐——”
弄璋之喜
白昼到来; 关中大地宛若长夜。
阿泰跪在房屋前,哭得撕心裂肺; 陆许与阿史那琼坐在李景珑身边; 李景珑赤着半身; 一身肌肉尽是血污; 静静地靠在墙畔。
“下雨了吗?”李景珑闭着双眼。
“下雨了。”陆许说。
李景珑道:“我可能……撑不住了。”
陆许说:“有什么话你要朝鸿俊说; 务必亲自说,我不会替你转达。”
“我也不会。”阿史那琼冷冷道。
李景珑说:“这一路上,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战友。”
阿泰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已哭得快昏过去; 那声音悲痛得只剩压抑的咆哮; 断断续续。
“可我……也……看开了,太白兄说得对……生者为过客; 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 同悲……万古尘。这浩浩神州,茫茫苍生; 人一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
陆许与阿史那琼抬头; 望向天际。
“只恨我不能替这苍生受苦……替他们勘破这生死; 看淡活着时的执念、临死前的不甘……”
陆许无意中看了李景珑一眼,突然发现李景珑赤|裸的胸膛处; 孔雀刺青微微地发着光。
“琼; 你看。”陆许马上道。
阿史那琼转头一看; 突见李景珑的心灯仿佛再次出现了,光芒十分微弱,在阿泰的哭声中,若隐若现。他污脏的脸庞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光,仿佛于临死之际,焕发出燃灯的神性。
“用力——用力——”
“头出来了!嫂子!深呼吸!”
“嫂子!”鸿俊抓着特兰朵的手,喊道,“用力!想想阿泰!大伙儿还等着你呢!”
“啊——”特兰朵哭着大喊道,“啊——”
昏暗的天光来临,阳光躲在乌云之后,阿泰抱着特兰朵的长鞭,眼中带着泪水,怔怔望向那晦暗的天空。
伴随着特兰朵痛苦不堪的一声大喊,婴儿响亮的啼哭响起,如同为世间唤回了光明。
“生……生出来了……”
莫日根险些虚脱,鸿俊说:“剪刀呢剪刀呢?!赵子龙!”
鲤鱼妖手忙脚乱,说:“在这儿!”
“烧一下。”莫日根筋疲力尽,说,“药材呢?”
“这儿这儿。”
鸿俊已用村中药房的余药配好了止血散,剪完脐带,樵夫端着热水进来为婴儿擦洗,特兰朵呻|吟道:“我看下这讨债鬼……”
鲤鱼妖接过孩子,抱着给特兰朵看,说:“是个雄的。”
众人:“……”
特兰朵:“我喜欢……”
鸿俊心想小孩子好丑啊,刚生下来都这么丑吗?皱巴巴跟个猴子似的。但他还是昧着良心说:“真像阿泰呀,好可爱。”
“睁着眼睛说瞎话。”特兰朵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怎么这么丑啊!天啊!我怎么生下这么个猴子?”
莫日根:“……”
鸿俊马上说:“长大以后就好看了。”
众人忙说对对对,又问名字起了吗,特兰朵一脸茫然,显然名字也没起,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生了个儿子,还被嫌弃长得丑。
婴儿不住哭,鸿俊抱着他,却说不出地开心,众人都是浑身汗,瘫在房中各个角落里,特兰朵生完后没力气了就这么躺着,最后还是把孩子放在榻上,让鲤鱼妖陪着他。
“你小时候应当也是这样。”鲤鱼妖朝鸿俊说。
鸿俊与莫日根并肩靠在角落,鸿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多半比他还丑呢。”
鲤鱼妖伸出手,让那小婴儿握着,婴儿哭了一会儿,便停了。莫日根朝特兰朵说:“有奶水吗?”
“有吧……”特兰朵说,“别管了,大伯小叔们先歇会儿。”
鸿俊实在累得不行,一头朝地上一栽,便睡着了。
那个梦再次出现了,将他带往黑暗之中,梦里,他一身散发出绿色明亮的光辉,鬓角万羽齐飞,一身长袍战甲,拖着闪耀的孔雀翎,双手结不动如山法印,左手立于右手心上,左手掌心祭起四把旋转的斩仙飞刀。右手则释出五色神光,照向那幽暗之中。
李景珑则身披金色神铠,成为不动明王,手持智慧金剑,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的双眼。
“鸿俊!”
一声大喊蓦然将他惊醒,鸿俊睡得正酣,刹那醒来时犹若断了呼吸般,脑海深处隐隐作痛。他尚且来不及看周遭,莫日根便一手揪住了他的后领,把他拖着站了起来。
“有敌人啊!鸿俊快醒醒!!”鲤鱼妖惊慌大喊,鸿俊一个激灵,看也没看清楚,马上转身推开五色神光,只听一声巨响,房屋倒塌,恰恰好自己抵挡住了垮下的砖墙。特兰朵抱着刚出生的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