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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迷路啊?你们俩不会反方向开到湖北河南去吧?”
我指指车里面的林木森:“同事开车呢,车上还有导航仪呢!”
他又不厌其烦地操着心说:“你不会被人骗走吧?你跟他见过几面啊?他是好人吗?他会欺负你吗?他会把你卖了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啊?你能好好去好好回吗?”
“德国比深圳远多了吧,我不也安全回来了?”
“你在外面要是受欺负了,或者知道自己干不下去了,早点回来,我们不笑你!我还有钱呢,我借给你!”
我作势要抓他的脑袋:“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哎呀行啦,你放心吧,你小心身体,凡事听医生的。”
“那好吧!”他耷拉着脑袋说:“张衣,我们回吧!”
“惜佳!”我正往车里坐,张恒礼又突然拉住我,”你别走了,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我倒是想呢!可是张衣不这么想啊!
我只好违心地说:“这是什么话?易续人还在里面,你让我先诈骗他的钱?”
“我怕……”他的脸突然变得特别忧郁。
我看一眼张衣,问张恒礼:“你怕医院、怕手术是吗?”
“不是。那个手术小,我现在也不觉得医院有那么可怕了。我是怕……”
“什么?”
“我怕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易续……万一你还在那边,这边又出了不好的消息,我怕你在外面崩溃了,会出事呢!”
“易续的案子到了哪一步马律师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不会突然哪天法院就判了,而且我相信我只会等到好消息。”我说着看了张衣一眼,我要用眼神告诉她,我寄了希望在你身上,愿你能尽快给我好的消息。
我怕眼神给的提醒不明确,就说:“张衣,林木森给我培训过工厂出厂价和fob的区别。我们签的条款不一样,可不是给我钱,你的责任就算完了。我们是fob,你的责任不是出了工厂就算完,得负责到港口!”
“你说什么呀?”张恒礼疑惑地说:“我怎么听不懂。”
“公司的事,你不用懂。”张衣说。
张恒礼又拉着我说:“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律师啊?律师也不是万能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被处决的人?”他吞吞吐吐地说。
“易续不会的。”
“谁能保证?”
“他要是被处决,我就驾崩!”
我话音刚落,一个耳光朝我的脸上甩下来,力道之大让我的整个头偏向右边,打得我都落枕了。张恒礼赶忙拉住勃然大怒的张衣,林木森也从车里面窜出来:“这是干嘛呀这是干嘛啊,饯行不用这么激烈吧?”
我摸着被打得火烧的半边脸,问:“我说错什么了?”
“你太不争气!”她怒不可遏。
“你这样说我可走得不踏实!”我也生气地说。
“你敢为了他死我就先把你打死!”张衣说着又要上来,被张恒礼死死抱住了。
林木森见状,赶紧把我往车里塞。
“谢谢送行,感恩,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坐到车上,安全带都没来得系,就发动车子一溜烟带着我逃了。
发短信的人
“这告别,哎呦喂,激烈啊!”我们遇上红灯,林木森为了缓和气氛,说。
“辣椒吃多了,副作用。”我揉着疼得不行的脸说。
“你也真是,得罪她干嘛啊!”他瞧了我一眼,说,”也怪我,应该给新同事普及办公室常识这个女的,全公司没一个人敢得罪她!但又拿她没办法,财务部梁经理喜欢她,财务部人事部那些得罪人的事,全由她出面,经常一个人单挑其他部门几十个人,还从没输过!你看吧,你才来公司几天?就被她削了!”
我怅然若失地说:“我跟她……本来就认识。”
“哦,我忘了,哎,这些天忙糊涂了!哎,她以前也这么厉害吗?”
“比以前好多了。你们梁经理喜欢她,就算是一大进步。”
“也就梁经理了。你看她一个男人都没有!”
我沉默着,不想说话。林木森又意犹未尽地说:“被人甩耳光,不爽吧?”
我低声道:“心冰凉冰凉的。”
他拐弯开到一个超市停下来,买了两个冰棍回来。
“我刚说心凉你还让我吃这个?”
“给你敷脸的,赶紧消肿吧,后天见供应商了!”
我把冰棍按在脸上:“有种受冰灾的感觉。”
我用眼角瞥他一眼,说:“跟我说说易续暖暖吧!”
“说他我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啊!张衣不是跟你说了我是他的死对头吗?”
“坏话我也爱听,我现在只求他活着出来,其他再坏的话都算好话,关于他的,都是好话。”
“行了,话茬子都跑到罗马去了,哎,看在你贡献了一场精彩的肉搏战的份上,我就破例,跟你说说另一个男人吧!”
“千万别说假话,也别说我已经知道的。”
“我说的啊,你还真可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看人不一样,出了社会的人和学生看人也不一样。你看易续怎样?温和、体贴、窝心。这些特质在我眼里钻不进缝。我看到的,是他的虎狮之气,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以为我跟他的关系不好吗?因为我曾经觉得这公司没发展,一气之下在公司会议上当面辞职。是他一连四天到我家去,用长达25页的计划书告诉我公司将会怎样改革怎样发展,三顾茅庐,他还多了一顾。我回公司,他对外宣称是老板劝回来的,给了我面子,还留了老板的权威。按照以前的说法,易续算是个‘少东家’,我就是个冒脑袋跟少东家对着干抢权势的人,业务好脾气也不小,提意见提建议从不留面子。人能假一时,假不了一世,时间越长,我也就越相信他,私底下的关系也就越好,其实后来我们俩明面上关系也不错,可是别人不相信啊,以为我们在做表面文章,就像停在海中央的大轮船,表现风平浪静,水底下螺旋转得紧呢!”
“他这事没跟我说过,他几乎没跟我说过工作上的事。”
他略显迟疑地说:“男人嘛,有很多事不愿跟女人说,而且……哎,你就是他在德国睡觉打鼾的女朋友吧?”
“这你都知道?可是……不是我啊!”我冤枉道。
“是你房东嘛!”他坏笑:“你房东叫funny,睡觉打鼾还不关门。”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轻快地说:“方便男人进来。”他的确知道。
“哈哈哈,是啊!很幽默吧?怎么易续什么都跟你说,却对我隐瞒一些事?”
他清了清喉咙,笑得很贼,说:“第一,男女之间有些事,再亲密也是不分享的。第二呢,你在千里之外,他挺担心你的,就怕你有事没人分担又没人分享,你们俩不是有时差吗,他说他睡觉都怕睡得太死,就怕你遇上事他没第一时间接到电话。他可能觉得自己的事都能解决,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在你的事上面了吧!男人嘛,以照顾女人为己任。”
“我能有什么事啊?无非就是作业写不完、考试成绩太差、想念中国美食、房东脾气太臭、回家半路遇上个野兽。都是里吧嗦的小事。不过看来你俩的关系是真好,他这都跟你说!”
“差不了!哎,你知道,要怎样才能了解一个完整的人吗?”
月光亮得如水般从车窗外洒进来:“相处呗!”我说。
“一个人相处不够,得两个人。一个女人再加一个男人,两个人的认知加起来,才算是真的了解。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和在男人面前一定是不同的样子,只有这两个样子都是好样子的时候,这个人,才算是个好人。”
“易续在我这儿就是个好的样子,在你那儿呢?”
“给你讲个你应该不知道的故事吧,你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客户是怎么来的吗?”
“洗耳恭听!”
他左右摇晃了两下身子,再把屁股往后一挪,人立马高了半个头,他背脊挺得笔直,说:“那公司常年派驻了一个采购团队在北京上海和深圳,为头的采购经理是个西班牙人,满中国地飞,也满中国地玩女人。我手下的一个女销售刚跟他联系上就让他哈喇子流了一地,我们公司最好看的女孩,听说你见过她。”
“张衣?”我虽然说了个问句,但心里觉得这个推测正确的可能性很大。初识张衣的时候,都觉得她是个恬静温柔的良家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