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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织千恩万谢,孟玉楼看见她就生气,只得摆手让她回卉院去:“好生伺候着爷,不准怠慢了!”
沈宜织答应着退了出去,留下沈宜红不知该跟着她走还是该留下来。孟玉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罢了,既然爷不让你伺候,你就回来罢。”眼睛扫了下头一圈,“都散了罢。”
沈宜织没心思去琢磨那些怨妇们对她是个啥感想,自管回了卉院,远远便见廊下的小风炉上熬着药,却没人看着,不由得眉头一皱:“青枣儿!”早就交待过了,熬药的时候如果宝兰不在,青枣儿就要看着。
喊了一嗓子,青枣儿急匆匆地从下房里跑了出来,身上换了一件衣裳,还在匆忙地扣着纽子。沈宜织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这是?”
青枣儿抽抽鼻子,伸出手来,手腕上好大一片烫出来的红印子,已经有些起泡了。沈宜织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去拿凉水浸着!”
宝兰连忙跑去打凉水,怡兰赔着笑从下房里跟着出来:“姨娘,都是奴婢不当心,将一碗粥打翻在枣儿妹妹身上了。”
“傻丫头啊!”沈宜织也急了,“你顾着换衣服做什么?快去拿凉水浸手啊!房里有红花油没?”一件衣服算什么,人才最重要啊!
“可是那药要熬好了……”青枣儿手上疼,心里却还惦着那药。
“对对,枣儿妹妹快去。”怡兰捧起那药锅,“我替你去滤药就是。”
“慢着!”沈宜织一抬手,“这药我来滤。”
“怎么能让姨娘做这种粗活。”怡兰忙将手一让,“万一烫着姨娘可怎么好?”
沈宜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淡淡一笑:“我是伺候爷的,什么粗活细活的,我来就是。”
怡兰脸上有些紧张,手上那药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沈宜织紧盯着她,冷冷道:“怎么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怡兰双手颤抖,拿不住药锅,砰地一声药锅落地,药汁四溅,药渣摔了一地。
☆、第八十七章
沈宜织静静站着,看着满地狼籍笑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奴,奴婢该死,奴婢没拿稳——”
“是吗?”沈宜织仍旧保持着微笑,“好端端的药锅,为什么没拿稳呢?”
怡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大意了,没想到这药锅这般烫。”
“你不是拿着药锅大意,是下药的时候太大意了吧?”沈宜织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怡兰霎时变了脸色,双腿都软得几乎站不住了:“奴婢,奴婢不知道姨娘在说什么,奴婢——”
“宝兰,掌她的嘴!”沈宜织突然提高声音来了一嗓子。宝兰刚刚把凉水打回来,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惊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上前,狠狠就给了怡兰两个耳光。恰好红绢带着两个小丫鬟捧了些东西送来,一见沈宜织在这里发作怡兰,不由得吃了一惊:“姨娘这是做什么呢?”
“你来得正好!将她拿下!”沈宜织将手一指,宝兰已经听令扭住了怡兰的手臂。
红绢仍旧站着不动:“姨娘这究竟是做什么?怡兰她怎么了?”
沈宜织瞬间就愤怒了,因为怡兰虽然一条手臂被宝兰扭住,另一只手却还是能动的,手只往下一垂,袖子里一个揉皱的小纸团便掉了下来,正好落进风炉里,火光一闪,化为灰烬。
“呵呵——”沈宜织怒极反笑了。红绢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不过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仗着自己知道些内情,甚至不把自己当个正经姨娘对待,这才给了怡兰毁尸灭迹的机会。
红绢脸色也变了:“你,你烧的是什么?”
“宝兰——”沈宜织已经敛起了表情,“把怡兰交给红绢姑娘吧,由她来处置就是。”既然你不听我的,那这个烫手山芋就扔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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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绢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急忙上前扭住怡兰两臂,下房里也跑出两个婆子来帮着她们。沈宜织越看越忍不住想冷笑了——这就是她卉院里的用的人,方才自己这个主子训斥怡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他们,这时候红绢来了,倒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了,很好!
“宝兰把那个收起来——”沈宜织指了指地上,就在风炉边上洒着一小片白色的粉末,因为方才泼了一碗也是白色的粥,所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沈宜织还是嗅到了一点味道才发现的。
“贱婢!”红绢扬手给了怡兰一个耳光,“你竟敢在爷的药里下毒?”
怡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红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给爷下毒了?”
“那不是!”红绢指着宝兰收集的粉末,“沈姨娘,那个是什么毒药?”
沈宜织根本没理她,带着宝兰就进屋里去了。怡兰已经烧掉了包药的纸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她下的药,而且,这还不是毒药呢。
红绢被沈宜织晾在了一边,不由得怔了一怔。怡兰已经大声哭叫起来:“方才一直都是青枣儿在熬药,药里有什么该问她才是,怎的反问起我来?”
“你!方才那包药的纸片明明是从你袖里落下来的!”红绢此时已经知道不妙了,只是却又不能不问下去。
“什么包药的纸片,那是我看见地上有片碎纸,怕主子们嫌地扫得不干净便捡起来的,你没凭没据的怎能诬蔑人?”怡兰越说声音越大,“我虽然是个丫鬟,也是夫人身边拨过来的,你说我给爷下药,难不成是想诬蔑夫人么?”
红绢这时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她自然知道,怡兰下药必定是侯夫人指使,可是现在无凭无证,怡兰到底是侯夫人送过来的丫鬟,郁清和可以挑着小错就发落她,可她红绢再得郁清和倚重,也不过只是个丫鬟,倘若没有实证,往轻里说是她担心郁清和,有些轻狂浮躁越俎代庖,往重里说,就是她有意攀咬侯夫人了。到这会儿,她真是后悔不该方才不听沈宜织的吩咐,以至于已经有些进退两难。
怡兰一看红绢无语,立时放声号啕,若不是两个婆子架着,几乎就要滚到地上去,口口声声要去请侯夫人做主。
哭号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一直传进里屋。郁清和现在已经能侧躺着,胳膊底下支了枕头,眼前摊着本书随意翻着,眼睛却看着沈宜织:“生气了?”
沈宜织正在仔细地检查宝兰收起来的那些粉末,闻了又闻,用水化开看过,最后又尝了一点儿,看着宝兰直担心:“姨娘,万一有毒怎么办?”
“放心吧,没毒。”沈宜织接过茶漱了口,“不过这东西是发物,加进药里,爷身上那伤就不好收口。天气再热些,被汗水一浸,伤口怕就要化脓了。虽然要不了命,但爷少不得要多受些罪。”
“红绢今日的行为确实失礼,一会儿我让她给你赔罪。”
沈宜织眨眨眼睛:“爷说什么呢?红绢姑娘是爷的贴身侍婢,最得用的,妾可当不起她赔罪呢。”
郁清和轻叹了一声:“也是我瞧着她忠心就纵容了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宜织也不打算真逼着郁清和发落红绢,只是笑笑:“这卉院里配的下人,不知都是哪里来的?”
郁清和微微一笑:“回头我亲自给你挑几个得用的来。”
“那——依妾的浅见,把怡兰送去给夫人发落吧。”沈宜织点点桌上脏兮兮的粉末,“这个也带上,只说是在怡兰身上搜出来的,只是包药的纸被她扔进风炉里烧了。爷念着她是夫人身边的人,不好发落,所以送来给夫人。这样如何?”
郁清和略微想了一想,轻轻摇了摇头:“不,送去给少奶奶发落吧。”
“啊?”沈宜织诧异了,“奶奶——不好处置这事吧?虽然她是奶奶,可是侯夫人既是她姨母,又是她的婆婆,她也不好办哪。您送她过去,不是给奶奶找麻烦吗?”
郁清和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沈宜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才低声说:“爷,你这样子不行。”
“嗯?”郁清和微微扬了扬眉。
“爷——”沈宜织往前凑了凑,认真地说,“你这样子真的不行。夫妻之道,相互信任是必须的。像您这样,奶奶怕您宠幸旁的人,先生下庶子;您呢,又总疑心奶奶靠着侯夫人,不肯近着您。可是你们越是这么着,就越不能相信对方。您看看您,一下子收了两个良妾,奶奶能不疑心吗?”
郁清和微微抬了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要做爷的妾的,有你一个吧?”
☆、第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