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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忙也不可能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二十几年的夫妻,说不理就真的不理了……
范氏知道童嬷嬷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为了槿姐儿她已经低过很多次头了,若不是有多年的夫妻情分在,知道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她恐怕早就心灰意冷回娘家了。
以前她确实有对不住槿姐儿的地方,可这一次的事,确实跟她没有半分关系,老爷只要一遇上槿姐儿的事就会变得不可理喻,这么多年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次她也不想再不分青红皂白地低头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些年他对槿姐儿如何,你我都看在眼里,是非对错于他而言早已经不重要了。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都不想去计较了。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该看明白的早就看明白了,我只是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杋姐儿到底是他的女儿,他怎就不能花点心思在她身上,一门心思护着槿姐儿,让人看了都有点心寒。”
童嬷嬷跟了她几十年,很多事都明白,此刻也只能宽慰她:“我倒觉着老爷虽对三小姐不怎么上心,但夫人把三小姐教得极好,又孝顺又明事理,以后肯定是能独当一面的……老爷这般做,兴许对三小姐来说还是好事呢,老爷若也像宠四小姐一样宠着三小姐,照三小姐这般争强好胜的性子,可能就会骄纵了……如今倒是觉着三小姐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往后嫁了人,夫人也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了,省了您不少心呢……事情总有好坏之分,夫人您也应该多往好的一面想,这样才能活得轻松自在。”
范氏笑了笑,心里到底好受了些,“是啊,到底是杋姐儿自己争气,让我少操了不少心。”
童嬷嬷见她展露笑颜,顿时松了口气,又说:“可不就是如此,三小姐生得好,秉性也是几位小姐中最出挑的,将来定能许个好人家,有个好前程的。”
听到童嬷嬷夸女儿,范氏欣慰的笑了,童嬷嬷趁机把炖好的川贝雪梨水递了过去,一边说:“说起来三小姐也快及笄了,等过了年,夫人也该琢磨着给她定门婚事了。”
范氏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又看到她手里的川贝雪梨水,就皱了皱眉,却还是端着喝了半碗,彩娟立刻递了清茶给她漱口,童嬷嬷拿了绢帕替她擦干了嘴,她这才说:“倒也差不多要跟母亲提了……”
正说着话,门口的彩珠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老爷来了,身上穿着官服。”
这是告诉众人,老爷是有公务在身的,却还是来了碧霄院。
童嬷嬷听了十分欣喜,也不责怪彩珠的冒失,转身就吩咐道:“外头冷,彩娟你快去把老爷迎进来;彩珠,你往炭盆里添些炭,老爷从临水榭过来,走了这么久的路,肯定是会觉得冷……你去把老爷搁在卧室的那件银鼠大氅拿来,你去端杯热茶,记得用老爷最爱喝的君山毛尖泡……别光杵着,把老爷冻着了可不得了。”
彩娟、彩珠以及一众小丫鬟连忙各自忙活起来,童嬷嬷犹豫了一下,又凑到范氏跟前说:“老爷怕是来跟您和好的,老爷既然肯来看您,就说明心里还是念着您,您也别太跟他较真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范氏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她只是无故被冤枉,心里有些憋屈罢了。如今丈夫既肯回来,她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她朝童嬷嬷点了点头,轻声说:“扶我起来吧,我知道分寸。”
华钊很快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彩珠,拿了银鼠大氅正要给他披上,华钊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彩珠也是个会察言观色,当即也不敢往前面凑了,默默退到一边站好。
华钊走到范氏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只细细地打量她,这才几日不见,她果然憔悴了,连妆容都懒得打理了,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病了很久,风一吹就能倒了。
华钊有些心疼,语气也不免带了几分歉意,“静怡……”,仅喊了一句,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到底是自己让她伤心了。
面对华钊脸上的歉疚,范氏仅叹了口气,就拿了彩珠手里的斗篷,沉默地朝他走过去,动作轻柔地给他披好,轻声问:“老爷用过午膳了吗?”
童嬷嬷见状,微微笑了一下,就领了一众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华钊又哪里会不明白她这问话的意思,她这是想跟他说,只要他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已经不计较了。
面对妻子的大度和善解人意,华钊心里有些愧疚,伸手摩挲着妻子的脸颊,眼神说不出的柔和,“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心里都明白,槿姐儿的事跟你并无关系。我只是,被槿姐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坏了,生怕她出点什么事,才会不问青红皂白迁怒于你……也是我糊涂了。”
范氏轻轻抱住了丈夫,把头搁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说:“你待槿姐儿不同,我都知道,毕竟她不是……说起来也是我偏袒了,若我对她多上点心,你也就不会这样误会我了。”
华钊低头看她,很认真地说:“槿儿的事,是我让你为难了……往后你如何管教她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范氏点了点头,两夫妻又说了一会儿话,华钊留在碧霄院用了午膳,看着妻子把药喝了,又扶她在床上歇下后,这才往府衙去。
第008章 是非
华槿回了沅芷院,华杋果然派香芹送了书法字帖过来,很高的一叠,有十几本,香芹捧得有些吃力了,华槿赶紧让房里的小丫鬟木莲、木芙接了,放在书房的书案上,又命紫菱赏了她几颗银锞子,让她帮忙谢过三姐,这才让人送了她离开。
等她走后,华槿便让紫菱拿了笔墨,比对着华杋送来的字帖,在书房里练起了字。
过了一会儿,紫蓝进来回话,“奴婢已经把莲梅瓶都收进小库房了……暖房里还剩几株晋梅,是去年霖二爷从湖广江心寺带给小姐的,如今已开得很好了,不知还要不要奴婢把它撤走?”
听二哥说,晋梅是一千多年前的东晋名僧支遁所栽种的,因花期横跨冬春二季,故又被人称为“二度梅”。因梅开二度的寓意被多数闺中女子所不喜,故而北直隶极少有人栽种晋梅,这几株还是二哥去湖广游历时给她带回来的。
她虽是极其喜爱,却也只敢把它养在暖房里,不敢拿出来供人赏玩,倒是可怜它艳了两季,白白辜负了二哥的一片心意。
华槿想了想,跟紫蓝说:“不用了,就隔着那儿吧。”,又见紫蓝一直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揪着衣袖,便搁了笔问她:“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紫蓝忙跪倒在地,“回小姐,奴婢遣了几个粗使婆子拿了莲梅瓶就往小库房里去,并未见着什么人。”
语气急切,声音响亮,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了。紫蓝虽不如紫菱谨慎沉稳,却也是知礼数懂进退的,嘴又很巧,极少会得罪人。
华槿沉了脸:“把头抬起来。”
紫蓝有些慌张,却也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抬了一下头就匆匆低下了。
华槿仅瞥了一眼就看清她脸上有些红肿,很像被谁打了巴掌似的……华槿皱了皱眉,紫蓝好歹也是她房里的大丫鬟,谁这么大胆敢往她脸上扇巴掌。
华槿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索性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华槿没问,紫蓝反倒松了口气,低头退出了书房。
等她离开了,华槿就搁了笔对一旁的紫菱说:“你去问问帮着收莲梅瓶的婆子,看适才发生了什么,为何紫蓝会被人打了巴掌……”
紫菱与紫蓝一同入府,关系本就比旁人好些,这会子紫蓝受了欺负,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又听到华槿这么说,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行了礼就匆匆退下去查探了。
紫蓝原先也是跟着她去了靳府的,只是后来与华杋身边的婆子发生了口角,被赶了出去。那时父亲刚刚过世,她心情本就沉重,根本没心思去应付华杋的刻意为难,便也没为她求情。等到她后悔时,紫蓝已经被配了人,嫁到偏远小山村去了。
现在想想,也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懦弱了,怎能这么轻易就信了旁人,草率将紫蓝赶走了呢,也难怪后来会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雪渐渐停了,几个粗使婆子正在院子里扫雪,紫菱招手让她们在庑廊下回话,“适才跟紫蓝姑娘一道收莲梅瓶的是哪几位?小姐有话要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