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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致寒暄后,李春红从挎包里取出一大包熙片,交给屈连长。
“什么东西?”屈连长接过来问。
“你们三连人人都在这里——”春红笑道,“是照片,宣传科郭干事让给捎来
的……”
“噢,是我们连的照片!太好了……”屈连长应声道,想了想,又把照片交给
春红,“今晚来不及看了,我们要上去潜伏,明晚主攻北山……你再替我们保管几
天吧……”
“那……”春红迟疑道,“现在一个个发下去,来得及,让战士们看看相片,
高兴一下,也许……”
“别看了,黑乎乎的也看不真亮,马上要打恶仗,照片装身上,万一炸没了,
照片也毁了,留下吧!”屈连长拍了拍那包照片,“你替我们保管,打了胜仗后,
活下来的是英雄照;死了的是烈士照……”
“放心吧屈连长,我一定保管好这包照片!”春红郑重承诺道,又将照片放回
挎包里。
后来,我注意到屈连长两次抬腕看手表,星光下,他的手表散放着夜光——我
自然想到发生在他、翟团长和我之间的关于一块缴获的手表的故事。
屈连长发现我在注意他的手表,夸张地伸展了胳膊,让大家看,眉飞色舞地说
道:
“看看吧,看看——这手表!团长给的!上边给营以上干部一人配一块手表,
团长把他自个儿那块给了我——谁让咱是尖刀连连长呢!瞧这表,大英格,走起来
咔咔响!咱翟团长说,戴上它,要是一炮打断了胳膊,可得捡起来抱着跑——不是
舍不得胳膊,是舍不得这块表!”
“现在几点了?”李春红问屈连长。
“八点三十八分零十六秒——一秒不带差的!”屈连长指着腕子上的手表说,
“今晚九点半,我们准时出发!”
“那我们抓紧时间给战士们演几个节目吧,屈连长?”廖沙一旁说。
“演节目?夜里黑灯瞎火的,唱几个歌子吧。”屈连长说,“一听你们的声音,
战士们就来精神……女同志们在三连受欢迎,让大伙儿听听女同志们的歌儿吧……
不过,这里离敌人阵地不太远,咱唱得声音低一点儿,听得见就成……”
于是我们来到散坐的战士们中间,开始唱歌。赵玉林拉二胡伴奏,几个女队员
轮流独唱。为了不让声音高亢,我们唱的都是一些适于低声婉转吟唱的抒情歌曲,
有俄罗斯民歌《小路》、《山楂树》,也有朝鲜民歌《桔梗谣》、《阿里郎》,也
有中国歌剧《白毛女》选段等等。在山谷飘浮的夜雾中,我们的歌声像轻快的风儿
吹拂,为闷热的夏夜带来丝丝凉意。战士们在四周静静听着,不时轻声鼓掌,小声
催促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行啦行啦——别唱软歌儿了……”屈连长走来悄悄对我们说,“再唱软的,
这帮兵们都得想家想女人,别把钢劲儿唱化了!来个硬的结束吧!”
“那就唱‘雄赳赳,气昂昂?”’廖沙一边提议道,“这个硬吧?”
“行,就唱这个——‘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屈连长伸出大手,食指向下一点,权威地向我们下达了硬性建议。
于是由廖沙起头,我们小分队全体合唱,声音低沉而有力量:“雄赳赳,气昂
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志愿军战歌》——这在朝鲜前线到处飘扬的歌声,我们已唱过无数遍,我们
熟悉它的旋律有如熟悉自己的心跳。现在,我们用这支歌为即将出发的战士们送行,
它的整齐律动的鲜明节奏使我们和三连官兵的心脏一起跃动!渐渐地,战士们都跟
着小声唱了起来——这歌声雄浑有力,一如夜暗中涌动着的海潮!
出发的时刻到了,队伍集合起来,排成几列横队。营团指挥部都派干部来为连
队送行。屈家礼连长在营团干部讲话后,对他的连队下达了最后的训示:
“……咱们三连从右侧摸上去,潜伏地距敌北山阵地六十公尺,一连在咱们左
侧……到了潜伏地,趴在那儿隐蔽好,谁也不许动一动!有屎给我憋着,有屁不许
放出声!不许睡觉,睡着了管不住打呼噜!别说是太阳晒,就是火烧到身上也不能
动一动!火烧到谁,谁就得当邱少云!熬到明天晚上,攻击号令一下达,你再扯破
嗓子冲呀杀呀地喊吧!猛打猛冲如狼似虎……下面,师文工的同志为大家敬酒!”
接着,我们小分队便为战士献花敬酒。
我们取出事先带来的亲手扎制的大红花,打算为战士们佩戴,不料被屈连长劝
阻了——
“我看这花先别戴了吧?”他说。
“为什么?这是光荣花呀!”刘冬茹不解地问道。
“打完仗再戴……”屈连长摆手制止,“再说,红花不利于潜伏隐蔽……”
这时廖沙向春红使了个眼色,春红似乎悟到了什么,便叫我们把红花收了起来。
于是,我们开始向战士们敬酒——一个连部通信员拿着盛白酒的军用水壶倒酒,
由我们几个女同志端着酒碗,依次向每一个战士敬酒,对他们说:
“师首长派我们来看望你们!向你们敬酒!盼望你们胜利凯旋!”
在向战士们逐一敬酒的时候,我遇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刘富贵;另一个是翟
团长以前的警卫员汤云。早听说,在翟玉祥被押送回国审查后,段九儿自杀了,汤
云被弄到了勤务排;后来又听说在前线部队挑选飞行员,汤云是初中生,符合条件,
就报名参选,据说别的条件都合格,就眼睛一项差一点,没选上飞行员。却不料在
三连见到了汤云——他已经担任了八班长。
在给汤云敬酒时,我问他:
“听说翟团长还让人找你回去当警卫员,你咋没回去呢?”
“我想打仗……”汤云冒了一句,“人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祝你胜利回来!”我双手把酒碗端给他。
汤云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问:
“团长好吗?”
我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回答。
“团长……唉,身边的人都走了……”汤云叹了一口气说,“段九儿、我、还
有——”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从汤云手中接过酒碗,低头让通信员倒酒,再没有抬头看他。
“再见!汤云……”我轻声一句,低头从他身边离去……
当晚九点三十分,屈连长率三连隐蔽向潜伏地域开进。同时,我方阵地向敌阵
开始了炮击,敌人也很快开炮还击——在双方炮战的隆隆声掩护下,一团两个连顺
利进入潜伏地域。
炮战中,我们小分队被营部通讯员领人指挥部的坑道休息。坑道很大,可容纳
数百人。这里设有一、二营联合指挥部和团前线指挥部,还有担任二梯队的攻击连
也在这里休息。相比洞外的闷热,洞里倒是阴凉,但更潮湿。通讯员把我们领到一
个岔洞,大概有几米进深,让我们在这里休息。打开手电一看,靠洞壁两侧铺了好
几层狗皮褥子。在朝鲜两年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些坑道里防潮的狗皮褥子,各个换
防的部队都铺用过——撤离的部队没有带走它,新上来接防的部队再铺上一层……
层层狗皮褥子里,爬满了越冬的虱子跳蚤和臭虫。而且,我一见到坑道里的狗皮褥
子,总是联想起入朝前,在安东附近遇见打狗的情景——眼前就仿佛跳跃起成百上
千只黑狗白狗黄狗,被追赶、吊杀、剥皮……
为了躲避虱子臭虫,我们几个女队员找来些空炮弹箱子码放整齐,铺上雨布打
开背包,几个人挤到一起躺下。男队员们则不顾什么虱子不虱子,把背包往狗皮褥
子上一撂,枕着背包倒头大睡。
“喂,苦夏!”春红躺下后,在一旁捅了捅我,“你猜猜,屈连长为啥不让咱
们给战士戴大红花?”
“这……”我一时答不上来。
“是怕红花暴露目标,不利于潜伏吧?”刘冬茹一旁插话道。
“不完全是……”春红说,“你们注意到没有?三连战士们大部分都换了新军
装……”
“是呀……”春红这一说,我也意识到了,“平时,战士们在坑道里穿的尽是
破军装,露胳膊露肉的——今晚穿得整整齐齐的……”
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由一紧!
“为啥呢?”刘冬茹翻了一个身问道。
“为啥?怕回不来呗!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