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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兵团京剧队的《挑滑车》,看了华北军区技艺队的精彩表演,还看了朝鲜江原
道文工团的歌舞。尤其是各团战士自编自演的一台“兵演兵”节目,更是生动活泼,
充满乐观主义精神。战士们自制乐器:用猪尿泡当蛇皮,蒙在罐头筒上,用树棍修
成立柱,用电话线的钢丝当弦,做出一把把土二胡、土单弦,演奏和伴奏起来效果
还蛮不错。战士们还创作了大量快板、相声、太平词、河南坠子等等,用不同方言
演出,受到功臣代表的热烈欢迎。
最吸引我们的还是电影。兵团电影队一连放了好几部电影,有《钢铁战士》、
《白毛女》、《刘胡兰》,让我们过足了瘾。
总之,师功臣代表大会召开那些天,我们天天快乐得像是过大年。
而且,功臣代表大会一结束,再有个十来天就到春节了,真的要过大年了,过
入朝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们就是在这种非常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投入了在志愿军中
开展的“三反”运动。
记得是1952年1 月15日,我们参加了政治部机关和直属单位的干部大会,听政
治部方主任做关于反贫污、反浪费、官僚主义的报告,当时我们大都对此不以为然,
认为自己一个小文工队员,又不掌权,又不管财政经济,有什么贪污浪费呀!后来
经过两天学习讨论,对“三反”提高了认识:这是全国当前轰轰烈烈的中心任务,
从新闻报道中也能看出这个运动的重要性,周总理的报告还号召全国军民把“三反”
当成政治斗争任务,不重视可不行。
接着就开始检查坦白,尽量找出自己跟“贪污浪费”沾点边儿的事,坦白出来,
自我检讨一番。不过文工队员们也实在坦白不出什么大事情,有的坦白自己站岗时
到食堂偷过花生米,有的坦白把该分发的香烟私藏了几盒,还有的女兵坦白自己装
病,跟卫生队要维生素糖丸吃……说来说去,都是些多吃多占的事。
又过了两天,气氛就紧张起来了。上面提出了口号:“要大胆怀疑”,“不放
过一个坏人”,要打“大老虎”,号召相互间开展揭发检举。而且已经开始死人了
——后勤一个管理员贪污粮款被揭发后,畏罪自杀了。
我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交待自己的问题。我认为自己惟一的问题是收了翟玉
祥一块手表——是跟随小分队到一团参加秋季防御战,离开一团时他送我的,说是
下边缴获美国人的表,收上来的。
那是一块很薄、很精致的瑞士表,我很喜欢。按照部队“一切缴获要归公”的
纪律,这块手表我不应私自留下,应该上交。可我犹豫的是,离开一团时,李春红
也收了蔺有亮送她的一床缴获美军的鸭绒睡袋。如果李春红不坦白,我坦白了,合
适不合适?再说,东西都是一团的两个领导给我们的,我们一坦白,不等于揭发一
团领导吗?等于批评人家不该把应缴获归公的战利品送给自己的老婆或是未婚妻?
我把我的想法抽空跟春红姐都说了,不料李春红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她说:
“嗐,一块表,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坦白就坦白吧,反正人人都得过三反这一关,没啥,碍不着别人的事,不怕!”
“那你的睡袋呢?”我担心地问。
“睡袋就是睡觉用的,谁睡不是睡?我也是志愿军呀!总不能再还给美国兵去吧?”
春红这么一说,倒几乎打消了我想坦白的念头:就是嘛,不就是一块表嘛,又没拿这块表去换钱,戴上它还不是为执行任务?
但是后来我还是坦白了——
一天午饭后,我到小河沟洗内衣,回来时看见秋月正在掩蔽棚里看一个日记本——我的血一下子涌上头来:一看蓝色的丝缎面我立刻认出那是我的日记本!
秋月一见我进来,有些心慌,但故作镇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继续翻阅。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日记!”
“知道是你的!”
“你偷看别人的日记!”
“没偷看呀!这不当着你看吗?”
我上前一把夺过日记,气得满面通红。
到驻地休整以来,由于时间和条件允许,我的日记写得比较勤,一般写完后,
或是把日记本塞到挎包里,或是顺便掖到背包下边,却不料成了秋月的读物!我后
悔自己太粗心马虎了。说不定,秋月早已多次偷看了我的日记,而我却一直蒙在鼓
里。怪不得秋月有一次在“三反”学习会上话里有话地说,没事儿的人找事儿坦白,
什么一把花生米一颗维卫素糖丸的;有事的人倒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你不要脸!偷看私人日记!”我羞愤已极,怒斥秋月。
“要是没有鬼,就不怕别人看!”
“这是私人日记,你懂吗?”
“什么私人,你不是志愿军战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了亏心事,藏着掖着也不行,哼!”
从秋月的目光中,我看出了一种她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得意,这使我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第二天上午的坦白检举会上,我说出了那块瑞士手表的事,当场把手表从手腕上摘下上交。我说,按照军队的纪律,一切缴获要归公。不管是谁给我的,我也不应把战利品据为已有。
必须说明的是,五十年代初,还没有什么国产表,手表确是贵重之物。一个文工队员,戴上块明晃晃的瑞士表,谁不眼气?因此,摘下那块表上交,我倒像摘下块心病,一下轻松了不少,尽管我非常喜爱它。
我这一坦白,不少人还挺受感动。从李春红开始,廖沙、王林、刘冬茹等等,都发言表扬我,说我以实际行动响应“三反”,认识也很深刻。
但是秋月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她说:
“上交手表是应该的,但是这还不够,应该再往深想一层:翟团长为啥能送苦夏一块表?为啥?因为他是团长,他有权!他既然有权送你苦夏手表,还可能送更贵重的东西……”
秋月这么一说,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吭气了,谁也不知道秋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月,我问你——”我尽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平静地但是冷冷地对她说,“我不明白,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怎么得罪你了?”
“什么得罪不得罪?三反是政治斗争!党委不是号召大胆怀疑吗?而且,这次三反的重点是领导干部,翟团长就是领导干部,你跟他结婚归结婚,三反该反还得反!你好好想想……”
“我想不起来……”
“他除了手表,还送过你什么?”
“好像你知道?”
“苦夏,你就是地主家庭出身,缺乏政治党悟,一个志愿军战士,应该……”
“应该什么?我不能无中生有吧?”
“应该不徇私情!”
“我怎么徇私情了?”
“你还有没揭发翟团长的事!”
“什么事?你说说——”
“金项链!他送过你一条金项链!一个团长,过去又是供给制,不发薪水,哪来的金项链?你说呀……”
“金项链——”我喃喃道。忽然,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头皮发麻了。
我想起来,结婚那天,夜里入洞房,翟玉祥的确送过我一条沉甸甸的金项链,虽然我没要,但是他有金项链,有黄货,这确是事实!
唉,我的日记……
第十二章
眼前翟玉祥铁青的脸和黑乎乎的枪口,令我浑身发抖,魂飞魄散
旧历年前,朝鲜下了一场大雪。雪片纷纷扬扬飘舞,山峦沟岩一片洁白。
下雪的那天早晨,翟玉祥从团里骑马来师文工队找我,把我带到掩蔽棚南边的一个沟口,阴沉着脸,心绪很坏,半天没言语。
我的心也一阵紧缩,沉沉下坠。我知道,一旦翟玉祥黑着脸半晌无语的时候,往往是他暴怒的征兆,就好似浓云翻滚、雷霆突起前的片刻沉静。
“有事吗?”我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心头乱跳,感到不安。
他把手中的缰绳甩到马颈上,接着随手把马鞭朝雪花纷乱的空中一抽,好似要抽打心中的烦乱。他仰头望着积雪的山峦,并不看我。
“你,”他终于开口了,似乎强忍着怒气,“不想跟我了?”
“什么?”我因为紧张,没有立刻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不想给我当老婆啦?”他扭过脸,直瞪瞪地看着我。
“没有哇!”我感到奇怪。
“那你跟别人胡说八道?”他吼道。
“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