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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把这些内心的真实思想暴露给我?
看来,秋月的判断是对的。我当时没有足够的警觉把他的言论向组织上反映,
而范进叛逃的事情证实后,我也没把他说的这些话告诉任何人。我怕为此给自己惹
来更多的麻烦,被扣上一顶对叛变投敌者的反动思想没有揭露斗争的帽子,从而影
响自己加入共青团组织。
这就是我们文工队发生的第一件意外之事。
文工队发生的第二位意外之事更令人震惊:我们的分队长廖沙受到了降职处分
——由分队长降为副分队长。与之相反,李春红则从副分队长位置上被提为正队长。
当时风闻廖沙是因为犯了生活作风错误。
和从不引人注意的范进不同,廖沙整天乐乐呵呵,专门爱讨女同志的喜欢。范
进在文工队时没人注意他,他投敌后,大家愤怒了几天,很快就把他忘了,似乎原
来就没这么个人。而廖沙不同,没有了他的歌声和说笑,我们每个人都觉得日子难
捱。
秋去冬来的寒冷时日,掩蔽洞里呵气成冰。发下来的冬装里每人一件棉大衣和
一双棉靴。夜晚睡觉时,由于棉被已被掏空棉花成了两层单布(那些棉花被女同志
当做月经纸来使用),廖沙便教我们把棉大衣的扣子扣上,全身蜷缩在大衣里,两
腿伸进大衣袖口当睡袋。
我们女兵身上也开始虱子成堆之际,苦于没有条件烫洗,而捉虱子却仿佛是件
永远做不完的苦役,尤其是,当我用两个拇指盖把一个圆鼓鼓的虱子挤死,听不得
那劈的一声爆响,再看拇指盖上浸在污血点中的一张虱皮,总让我头皮发麻,感到
恶心。当我们束手无策之际,廖沙找来个酒瓶子,把自己身上的衬衣脱下,放在一
个大炮弹壳上,用瓶子擀衬衣,像擀面似的使力擀去,听得衬衣在弹壳和酒瓶的挤
压下,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劈剥声响。于是我们几个女兵的战地生活又多了一个乐趣
:藏在掩蔽洞里脱下内衣擀虱子——这多少有些对成群虱虫肆意虐杀的满足感。
当我们掩蔽洞里的蜡烛燃尽之际,廖沙总能适时出现,变戏法一般从靴筒里摸
出一个蜡头,让一星火焰照亮我们的黑夜。当我们连日吃米饭和水发干菜以至闻到
饭菜气味就丧失食欲之际,廖沙又时常能从哪里搞来两块酱豆腐或是几块榨菜。
但是最能给我们带来欢乐的,是廖沙拉着手风琴,从嗓子里流出他那略带沙哑
的低沉的歌声。他的歌声动情而稍显忧伤,总能让我们沉入对往事的怀想,而暂时
忘却战地的磨难。
冬日休整的那些天,廖沙教会我们唱一首新歌:《诺多尔江边的垂柳树》。这
是一首朝鲜歌曲。廖沙说,这是他下到三团时,10月25日为庆祝志愿军出国作战一
周年,朝鲜当地政府慰问志愿军,演出节目,他向一位朝鲜文工团的女歌手学会的。
我们听了这支歌,都觉得好,一再要廖沙哼唱。后来李春红跟廖沙开玩笑说:
“这么动情的歌儿,那个朝鲜女文工团员是有意唱给你听的吧?”
刘冬茹在一旁不自然地撇了撇嘴。
“那个朝鲜女歌手漂亮吗?”秋月看到刘冬茹的表情不自然,像是在吃醋,便
故意这样问廖沙。
廖沙对这些玩笑话都一笑置之,坦然自若地继续拉动手风琴,奏响一个过门儿,
接着便深情地唱道:“诺多尔江边的垂柳树,婆娑依依万千丝,试用缠绵的垂柳,
系上无情的岁月。哦,软弱的柳枝何济于事,惟有诺多尔江水滔滔长流……”
歌声如水般流淌,把我的思绪从寒冷的掩蔽洞引向遥远的地方……但是突然而
至的王林像一道闸门堵住流水——他带来的消息令廖沙一脸惊魂!
“廖沙队长,王队长让你到队部去——那个上图面的寡妇找来了,那个叫朴京
淑的!”
“什么?谁?!”廖沙脸色大变,按在琴键上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起来,手风
琴响起一阵不合谐的音符,随后戛然而止。
“朴京淑!你忘了,那个给咱们苹果吃的朝鲜女人!”
廖沙脸色霎时变成死灰。他失态地喊叫:
“告诉王队长,我不在,我不见她!”
王林走后,廖沙扔下手风琴,开始抽烟。但是两手发抖,火柴擦了几次才把烟
卷点燃。
我们无不惊愕廖沙的失态,猜想着那个朝鲜寡妇和廖沙的神秘关系。而刘冬茹
则满目狐疑,询问的目光盯紧廖沙。
廖沙一声不吭闷头吸完一支烟,然后起身离去。临走时他的情绪极为沮丧,并
且透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这以后几天,便传达了关于对廖沙降职处分的决定。而接下来的便是刘冬茹一
连哭泣几天,最后决然与廖沙中止了恋爱关系。
以后很久,我们才一点点探知了廖沙被降职处分的缘由。
原来那位曾被廖沙和王林当特务押送到上图面的朝鲜妇女,千方百计地打听找
到了师文工队在谷山的休整地。在文工队队部,王队长接待了她。问她找谁?她说
找廖沙。问她找廖沙干什么?她一口朝鲜话叽哩哇啦,王队长听不懂,但也明白了
主要意思,知道她和廖沙“好”,关系不一般。并且,朴京淑还带了一小筐煮栗子,
说要送给廖沙。王队长让人去找廖沙,廖沙不在;通讯员告诉和廖沙同住的王林,
说队长找他。王林便飞奔到我们女队员的住处,把朴京淑来队的消息告诉廖沙。当
王林赶到队部,把廖沙不愿见朴京淑的情况和王队长一说,王队长毫不费力地猜中
事情的奥秘,他换了一副非常吃惊而又同情的面孔对朴京淑比比划划地说起来。他
问朴京淑,你找的是李莎还是廖沙?是李莎吗?女的?梳着辫子?
噢,是男的?廖沙?唉,廖沙……廖沙……王队长痛苦地摇头,眼泪快要流出
来了。朴京淑急切地追问:廖沙怎么样?我的廖沙?王队长悲痛欲绝地说:廖沙牺
牲了,在轿岩山,金城川以北——让美国飞机炸中了……你的廖沙,没有了。王队
长一个劲儿地摇头。
收下朴京淑送来的栗子,送走热泪长流的朝鲜妇人,王队长大喝一声:
“通讯员!叫廖沙跑步来队部!”
当廖沙有气无力地喊了报告,一脸死相地走进队部的掩蔽棚后,王队长冷冷地
说:
“廖沙呀廖沙,你个二毛子还真骚情,把人家引到队里来啦?老实说吧——咱
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犯了错误,犯了纪律,我对不起党和组织,给志愿军脸上抹了黑……”廖
沙一个劲儿地检讨,态度诚恳至极。
“现在没让你检讨!说,你跟她怎么好上的?”
“就那次抓空降特务,把她当特务抓了,我跟王林押送她回上图面……”
“这我知道。”王队长一摆手,厉声道,“说你们的实质问题——见了几回面?”
“两回。”
“第一回干啥?”
“第一回我和王林一块儿去她家,吃了她的苹果……”
“第二回呢?”
“第二回我自个去的,给队里买狗,正巧在街上碰见她了,就跟她上她家了…
…”
“都干啥啦?”
“又吃了苹果……”
“还有啥?”
“……她找了张纸,画小孩儿,小孩儿拿着枪,她比划着说,嘟嘟嘟……”
“啥意思?”
“她是说,想要个小孩儿,长大了打美国鬼子,替她死去的亲人报仇……”
“要小孩儿?”
“嗯。她丈夫、公婆和孩子都死了,就一个人,挺可怜的……”
“你是说,她想让你跟她生个孩子?”
廖沙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干啦!”王队长瞪大了眼。
“她给我脱了衣裳,我晕了头……”
“啪——”王队长抡圆手臂,结结实实扇了廖沙一个耳光。
“你个混蛋!怪不得都说你是俄罗斯儿马,到处发情,你可真不知死!你鸡子
痒痒了不能找块石头噌一噌?干这个掉脑袋的事?上个月八师刚枪毙一个放映员,
就是和朝鲜女房东搞上了!你不知道?”
廖沙绝望地瘫倒在洞角的子弹箱子上。
王队长上前又是一脚,踢得廖沙蹿了起来。
“你记好,今天你说的话,我只当啥也没听见,你啥也没说!我已把那个寡妇
打发走了,说廖沙打仗打死了,断了她的念想……”
廖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