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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宗旨。在此之后,杨逵的文学出发,常常与坎坷的人生命运相伴随,创作更成为社会低潮与生命逆境中的一种坚持。这一年,台湾文化协会及农民组合被日本殖民当局破坏,杨逵与叶陶也被抓进监牢。出狱之后即结婚的杨逵与叶陶,迁徙高雄谋生。先寄寓旗后叶陶的娘家,后迁居于苓雅寮。因为杨逵夫妻皆名列于警察的黑名单,经常受到管区警察的盘问,邻居大都避之惟恐不及,几乎没有人敢和他们交往。为了生存,杨逵做过清道伕、修路工人、砖厂工人,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于困境中苦苦挣扎。
这时,叶陶靠了缝制成衣来补贴家用。她曾发明一种儿童穿的方便开裆裤,立时合并,蹲下去时裤裆自动敞开,小孩子撒尿不会脏了裤子。叶陶马上申请了专利,后来又请人来帮助制作,再交给中盘商。想不到,那中盘商因为债务而逃跑,导致了杨逵与叶陶服装加工生意的失败。1930年黯淡的生活现实中,又增添了长女秀俄出生的啼哭声。紧接着,家乡传来噩耗,在台南县新市开业行医的二哥杨趁,入赘陈家后,因不堪精神虐待和婚姻破碎而自杀身亡。杨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灵遭到巨大创伤。忍受着时代忧患和个人苦难的双重磨折,杨逵选择了归农与写作的人生方式。
1931年,杨逵在高雄内惟的寿山脚下,以一年八元的租金,租了一所据说常会闹鬼而无人敢住的房子,蛰居下来。这所房子紧挨着山壁,周围经常有猴子出没,耳畔不时响起猴子的叫声,有时它们还顺着延伸过来的龙眼树枝跑到房顶上。白天,杨逵为生活不停地奔波,他出没于树林草丛,攀爬于山坡断崖,劳碌几天砍够一车木柴,便向朋友借来一台拖车运到高雄市去出卖。每次卖的钱只够买半斗米、一条咸鱼,有时还可买到一本杂志。生活是如此艰难,杨逵却未曾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打算。因为是从狱中释放出来的人,杨逵砍柴为生的时候,仍有日本警察尾随监视,想不到这却在无形中“保护”了杨逵,让他能够公然出于保安林中,暂为樵夫。
白天的忙碌使夜晚的静寂更加鲜明,窗外只有山风阵阵,不时传来几声虫鸣。每每这时候,杨逵心中的创作欲望跃动不已,难以自抑。常常是在家人进入梦乡之后,杨逵跪坐窗户下的矮桌前涂涂写写,不知不觉之中已是夜半三更。最初的写作并不顺利,心中虽然满溢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和情感,但从笔端流淌出来的,却是时断时续、零零落落的文字;夜半时分,孩子睡梦中惊醒的哭声,也会打断他的思路。创作的过程中,杨逵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我如何代替台湾同胞说话?什么时候可以写出像果戈理一般的伟大作品,展示积极、愤怒的抗议姿态?
在坚持不懈的摸索和努力中,杨逵于1932年夏天完成了他的小说代表作《送报伕》。经由赖和介绍,8月间发表于《台湾新民报》。但小说刊出前半部以后,下半部的稿子寄去半年之久,却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后来杨逵才得知这篇作品已经被日本殖民当局查禁。《送报伕》被查禁之际,也是杨逵的长子即将出生之时。小说难产,婴儿也难产,这让杨逵充满生命的悲凉。当时,杨逵穷困到全身上下只剩下四分钱,连助产士都请不起,只好找邻居老太婆帮忙,因为没有处理好脐带,小孩到了十多岁肚脐还经常流血。再加上营养不良,小孩出生不久就患了夜盲症。多亏后来在台中经杨肇嘉先生嘱咐,每天从“醉月楼”送来鸡肝服用,再加上赖和先生的悉心治疗,才得以痊愈。
即使遭遇如此困境,杨逵仍然坚持资本主义必然崩溃的信念,为这个孩子起名为“资崩”。杨资崩在《我的父亲——杨逵》一文中也曾谈到这个事实:“爸在全部财产只有四分钱的时候,让妈生下了我,取名资崩,意为资本主义崩溃。”杨资崩:《我的父亲——杨逵》,原载《联合报》1986年8月7日。
叶陶也曾以自己的这段生命经验为底稿写成《爱的结晶》叶陶:《爱的结晶》,日文原著发表于1936年2月刊行的《台湾新文学》附属刊物《台湾新文学月报》。,来表现生下了盲眼儿子的革命女性的生命悲哀,并揭示出黑暗的时代幕布。作品一方面借小说人物之口发出悲叹:“‘爱的结晶’,由于钱的原因而盲目了。理想,由于钱的原因被吞噬了。这样的时候真糟糕啊!”另一方面,又通过其他女性为女主人公祝福:“让你下一胎爱的结晶是个千里眼”!由此带来了一个峰回路转、充满希望的暗示,而这也正是杨逵夫妇对于未来的生命期许。事实上,杨逵的几个孩子的命名都别具深意。长女取名为“秀俄”,而非女孩子多用的“娥”;至于长子的名字“资崩”,用心更是明显;次子取名“建”,则清楚地表明资本主义崩溃之后,建立新的社会的人生理想。钟天启(钟逸人):《瓦窑寮里的杨逵》,原载《自立晚报》1985年3月29日;收入陈芳明编《杨逵的文学生涯》,(台北)前卫出版社1988年9月版,第297页。
1934年,台中酝酿成立台湾文艺联盟。身为筹备委员之一的何集璧,从赖和那里得知杨逵的地址,并受赖和的委托,亲自跑到高雄内惟看望杨逵,又把他介绍给张深切。杨逵由此参与了台湾文艺联盟的机关刊物《台湾文艺》的编辑工作,月薪十五元。就在此时,杨逵第一次从何集璧那里看到了东京创办的《文学评论》杂志。于是,他把《送报伕》寄到东京的编辑部后,想不到很快就在当年10月份的杂志上全文刊出。《送报伕》击败了其他的日本作家脱颖而出,一举获得了《文学评论》第二奖(第一奖从缺)。这是台湾作家首次进军日本文坛,《文学评论》的当月号在台湾却被禁售。作品发表后即得到日本著名作家德永直、龟井胜一郎、洼川稻子、中条百合子、武田麟太郎等人的好评;台湾文联的朋友们,尤其是何集璧和张深切格外高兴。而当年作为《送报伕》“助产士”的赖和,更是激动异常,几乎比杨逵本人还要兴奋。
1936年,《送报伕》经由胡风翻译成中文,收录于《山灵——朝鲜台湾短篇集》,由上海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它共收入朝鲜族张赫宙的《山灵》、《上坟去的男子》,李北鸣的《初阵》,郑遇尚的《声》,以及台湾杨逵的《送报伕》,吕赫若的《牛车》,杨华的《薄命》等七篇小说。这是台湾小说第一次被介绍到祖国大陆,大陆人民从中看到了台湾同胞在乙未割台之后的悲惨命运。后来,《送报伕》又被收入《弱小民族小说选》,也曾经被翻译成拉丁化新文字,在世界文学中占据一席之位。
这一年,对于杨逵具有特别的意义。进入而立之年的杨逵,以《送报伕》的全文发表,确立了他在台湾新文学文坛上的作家地位;而5月6日,全岛性文学团体台湾文艺联盟的成立,则标志了台湾的新文学运动由分散走向统一,作家队伍开始了新的聚合;同年11月5日,该联盟机关刊物《台湾文艺》创刊,这是一份提倡深入大众、为人生而艺术、为社会而艺术的富有创造意识的刊物,也是日据时期寿命最长、涉及作家最多、对社会文化影响最大的一本文艺杂志,一共出版十五期。杨逵担任了《台湾文艺》的编辑委员,负责日文版编辑,并由此开始了他的文学编辑生涯。
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台湾文艺》的编辑工作却碰到了钉子。因为与台湾文艺联盟的创始人之一张星建在选稿的作风、方针上大异其趣,自觉无法发挥作用的杨逵便退出了《台湾文艺》。1935年,杨逵担任了杨肇嘉的秘书,为其撰写回忆录,月薪二十元。叶陶在雾峰乡担任家庭教师,教二十个小孩,每月挣得二十元。省吃俭用的夫妻俩勉强凑足出一百元,于1935年12月28日独资创办中日文并行的《台湾新文学》。创刊号出版了三千本,杨逵夫妇拿着刊物去全省推销订户,征求会员及读者,订阅一年为二元,支持者是五元。最让他们感动的,是前辈诗人林幼春的慷慨解囊,他一次就赞助三百元,足够《台湾新文学》出版三期。后来加盟这个刊物的作家,有赖和、杨守愚、郭水潭等人,其中多数为台湾文艺联盟的重要成员。
比起《台湾文艺》,《台湾新文学》更富有写实精神和社会主义倾向,更注重中文作品,选稿原则也比较开明。杨逵与叶陶用心血生命来培植这块文学园地,他们分工协作,配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