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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听皇后口气不好,连忙笑道:“娘娘今日的话倒是奇,敢莫是谁惹了娘娘生气?”萧清婉却叹气道:“生气又有什么?谁家没个磨牙拌嘴的事情?本宫只是不明,怎会有姐妹如此痛恨本宫,满心的要咒本宫死!”贵妃面上一惊,说道:“娘娘这是什么话!谁七个头八个胆,敢咒娘娘?娘娘进宫这半年,谁不夸娘娘贤德?别说嫔妾从没听见谁当面说过这话,便是听到谁传来过这样不知高低的言语,嫔妾也第一个不饶她!只是并没有。”萧清婉道:“若是都如贵妃姐姐一般,本宫还愁些什么?”嘴里说着,就望了夏长盛一眼。
夏长盛心里会意,赶忙上前,自怀里摸出一个三寸长的物事,呈到贵妃眼前,口里便说道:“贵妃娘娘请看。”贵妃放眼看去,见竟又是一个布人,与方才那个却是不同,乃是一个女像,身上亦是明黄缎子绣的凤袍,头上是草编的凤冠,那布人胸口上竟还插着一枚绣花针!
贵妃见了此物,心中狐疑不已,面上却是粉面煞白,道:“娘娘哪里寻得此物?!”萧清婉没言语,倒是宸妃接口道:“此是内侍省副总管夏长盛在延春阁打点物事时,翻出来的。还有许多脏东西,没拿过来——怕脏了咱们的眼睛。”一言未了,又向张福全道:“你这奴才,本宫着你带人收拾延春阁物事。你为何将差事丢与旁人,自家走到这儿来躲闲?想是本宫使不动你了。本宫使不动你也罢了,莫不是连皇后娘娘也使不动你了?叫着你,白不见你来,倒跑到这儿来!满宫里只贵妃姐姐一个是你的主子?!”萧清婉在旁浅浅一笑,道:“姐姐,说他怎的,谁让咱们进宫晚,又年轻,怨不得人眼里没咱们。”贵妃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下去,便笑道:“两位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奴才不好了,送到掖庭局就是,何必说出这些有的没的,倒白白辱没身份。”说着,又问道:“两位娘娘今儿过来,莫不就是为了训奴才给嫔妾看的?”
萧清婉道:“谁是为这个来的。今儿才吃了药,宸妃姐姐就带了夏长盛过来,言说此事。因延春阁打点物事一事,本是张福全管着的,就叫他来回话。谁晓得打发去叫人的宫人,四处寻他不见。倒叫本宫走到姐姐这儿来,打扰了姐姐清净。”说着,忽然纤手一指,就望着那炕几底下露出一块明黄布角道:“那是什么?”贵妃转头瞧见,心里暗暗叫苦,还要分辨遮掩。那夏长盛得不得一声,便就上前,口里说着“贵妃娘娘恕罪。”早将那布人扯了出来。
原来适才皇后与宸妃进来的急,贵妃慌着藏掖,却没藏好,就露出一角来。萧清婉是早得了夏长盛的密报,知张福全拿了男像布人往长春宫来了,满心里只是要来捉人拿赃的。自进了屋,眼睛就没闲着,只顾四下打量,原也没指望立时寻着,不想竟一眼寻见,可是意外之喜。
贵妃眼见此情,便知此局再难挽回,只得丢车保帅,没奈何道:“娘娘还容嫔妾说句话儿,嫔妾适才也好不说这奴才!嫔妾便说:如今宫里是皇后娘娘当家,便是娘娘不适,也有宸妃娘娘理事。你这奴才三不知的弄了这东西进来,来讨本宫的示下,却是什么道理?!知道的呢,说你白做这些年的内侍省总管,竟连礼也不知了;有那不知高低的,竟说是本宫用的你如此!正说着,两位娘娘可就进来了。嫔妾又忙着给娘娘让座奉茶,竟一时没顾上说这事。”萧清婉便笑道:“原来如此,本宫也说,贵妃姐姐断不至如此糊涂。”说着,就起身道:“出来一向了,也该回去吃药了。这事儿既然已见明白,就罢了。”宸妃也随之起身,二人的贴身侍婢上来伺候穿了斗篷大氅,贵妃不免又假意留了几句。
穿毕衣裳,萧清婉扫了一眼地上,那张福全见此j□j,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连连,撞地有声,当即吩咐道:“带上这奴才,待后发落。”话音才落,便有一众太监上来,按住了张福全。那张福全便杀猪也似怪叫,口里直嚷着:“贵妃娘娘救命!”萧清婉耳里听着,心里恚怒,面上却还笑着向贵妃道:“贵妃姐姐听听,这奴才满心里只认得你哩。”贵妃强笑道:“这样不知高低的糊涂东西,只配拉去打死!”又说了些虚应话儿,萧清婉同宸妃便去了。
众人一阵风儿的去了,屋里顿时一空,贵妃眼瞧着皇后带人过来拿人,一丝一毫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又知张福全必定是保不住了,连日竟连损了两枚棋子,独在宫中,恨骂不绝。
出了长春宫,萧清婉便吩咐道:“把那奴才送到掖庭局去,传本宫的话儿,先不与发落,待后处置。”李明贵应命去了。
宸妃在旁道:“好容易抓住她把柄,何不就借此拽她下去?”萧清婉却叹道:“只怕我肯,皇上也不肯。好不好,她还有个皇长子在那儿放着。皇上再不喜,那终究是他的长子,她是长子的生母,又有这许多年的情分。咱们只好慢慢瞧吧,几时把皇上对她的旧情磨干净了,她也就算到头了。”宸妃颔首道:“妹妹说的是。”便就没话,自坐了轿子往上书房见皇帝,萧清婉便回坤宁宫去了。
宸妃往上书房见了皇帝,奏明延春阁布人事宜,偏又有坤宁宫人来报,言说皇后病又重了。赢烈闻讯,忙叫起驾,也没等传齐了仪仗,就坐了龙辇去了。
才进坤宁宫内室,便见萧清婉在床上面向里卧着,听闻皇帝进来也不动身。赢烈上前,问道:“婉儿,听闻你病又重了?如今可觉得怎样?”萧清婉便翻过身来,只见枕上青丝散乱,面上道道泪痕,两只眼睛揉的红肿。一见皇帝,眼中又滴下泪来,伏在他怀里,泣道:“皇上休了婉儿便了,省的让婉儿在这里讨别人的嫌,碍别人的眼!婉儿自进宫来,心里只想同众姊妹和睦相处,一道侍奉皇上。不知怎的,总有几位姐妹,瞧着婉儿不顺眼,明里暗里的诅咒婉儿。便是梁氏的事儿,外头也都传是婉儿在皇上跟前戳的舌吹的风,婉儿只当听不见也罢了。谁知这几日又染了风寒,病才见好些,胸口又绞着疼,蒋太医过来也瞧不出名堂来。便有今日延春阁里翻出那布人儿来,那女像的布人上头胸口就钉着根针,今叫人拔了去才好些。饶是这样的大事,底下人竟也不来报与臣妾,还是往长春宫去。婉儿不讨人喜欢,又年轻又不服众又不贤德,皇上白留着婉儿做什么?婉儿倒想着伺候皇上百年,同皇上白头偕老,只是日日这样让人明里暗里的算计,婉儿怕是要死在皇上前头了!”一面说,一面又掩面啼哭不止。
赢烈在书房内听了宸妃奏报,本就在恼怒中,今又见心上人哭得梨花带雨,声如莺啭,极是凄苦,顿时三尸神暴跳,先哄她道:“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你是朕的正宫皇后,谁敢欺辱你,朕定饶她不得!”说着,又向一旁立着的宸妃道:“宸妃见代理宫务,皇后又是你亲妹妹,你怎能容宫里出这样的事!”宸妃不好辩解,只得立在一旁不言语。萧清婉赶忙说道:“皇上也不必责怪姐姐,这事儿与姐姐有什么相干。梁氏私藏巫蛊,姐姐又不知。那张福全也是自个儿跑长春宫去的,姐姐还使人去叫他,一地里寻不见的。这些日子臣妾病着,不能理事。诸般事务都是姐姐打理,就是臣妾病在这里,也多亏姐姐常来扶持,凡事她都记着,夜里觉也睡不上几个时辰,皇上不说体恤姐姐辛苦,反倒还怪她?”一番话,说的赢烈倒笑了,道:“你们姐妹连心,朕倒没得说了。”一面哄住了萧清婉,就唤进张鹭生去掖庭局令严查此事。
哪消半个时辰,钟韶英便来回话,称在延春阁的几个箱笼里寻出许多画好的符纸、纸人儿、丹砂乃至一些不能见光的秘药。赢烈大怒,即时下旨,令杖毙梁氏,不许其尸首返家,在焚香阁烧了,骨灰就洒入化渣池内。又道:“似张福全这样糊涂不知事的奴才,怎能居着内侍省总管一位。”便就吩咐撤了张福全的职,打发他到御膳所做个杂役,将副总管夏长盛补了这一缺。
张鹭生接了旨,心里却是一惊:原来自宣朝开朝以来,后宫妃嫔纵有大错,亦不过赐死而已。杖毙妃嫔,还前所未有。如此便见皇帝是动了真怒,自不敢怠慢,连忙往掖庭局传旨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却表赢烈下旨杖毙了梁氏,又安抚了萧清婉一阵,眼看天色将晚,就在坤宁宫用了晚膳,坐着吃了一钟茶,才回养心殿去。
送走了皇帝,宸妃进来,就看见萧清婉披了衣裳,在小桌边坐着,便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