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华鉴容点了点头,秋风里,他微微轻咳了几声。我诧异地说:“你的风寒还没有好透?这些太医们,越来越不顶用了。”
华鉴容像着魔一样笑得甜甜的,好像遇到什么特别高兴的事似的。他淡淡地说:“早就好了。大概是我这几天夜里赶写折子才有点反复,我一定先把病养好,陛下不必挂怀。”
我说:“那才是正理。你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好,只要少点劳累,自然就无妨。”
华鉴容又点点头。我这才转身,由内侍们簇拥着离开。我宁愿留给华鉴容我的背影,也不想看到他孤零零的背影。
第二天,正是朝廷规定的旬假。我让韦娘带着一些宫廷的药品去看看华鉴容,劝他好生将养。韦娘道:“光是这些个,也不能表达陛下的眷顾。”
我一瞪眼,笑道:“韦娘你怎么越发地倚老卖老?”虽这么说着,我还是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有三块翡翠杏仁糕。本来泉州进献了六块,我已经吃了一半。我嘟嘟嘴:“就把这个给他好了。对他说,我原想等着他进宫来吃……但他辜负了我。”
韦娘又是叹息:“陛下也不小了,这御口金言,是什么话都可说的?”
我笑了:“阿姆,他真爱吃这个呢。我一直记着,小时候母后给他的份,都被我抢光了。他生病,嘴上没滋味。你送去也是我的心意,让他记着吃药!”
等韦娘走了,我顺路去看周远薰。周远薰正在认真地抄写金刚经。我问他:“你有没有看过山海经?”我想到要找本山海经,一方面作为给竹珈讲故事的素材,一方面也是给小孩增加一点地理知识。
周远薰羞涩地拉住我的手,深黑的眼睛看着我:“没有。”
“那就陪着我一起去凤凰阁找找。”
凤凰阁,是藏有典籍的地方。为了防火,墙壁以石砌成,环绕凤凰阁的是一条人工的溪流。进到里面,一个少年便迎了出来,平身以后,我看他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今日长官归家,就留微臣值守。”少年黝黑的方脸盘,显得周正而俊俏。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臣名叫宋彦。”他说。
我马上记起:“你是宋舟的孙子?”
宋彦点点头。
“你怎么会到了这里管书呢?”我问。
宋彦回答:“臣口讷,又是妾生子……”他看了看周远薰。周远薰对人和气,对宋彦也友善地微笑。
“妾生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历史上的皇帝有几个不是妾生的?口讷,是缺点吗?”我对着周远薰和宋彦说道,“有些人就靠一张嘴刻薄人的短处,来显示自己的机灵;有的人,正经本事不学,靠着嘴巴拍马混饭。你可比他们强多了。”
周远薰浅笑道:“我也不大会说话。”
“不见得。”我对跪着奉上山海经的宋彦说:“你和远薰做个朋友吧。你总是将门出身,过些日子就调到内宫来侍卫,总比在这故纸堆里面强。”
宋彦没有表现的欢呼雀跃,可目光中的感激显而易见。我和周远薰出了凤凰阁,自言自语:“年轻人啊,倒是容易感动。”
远薰问:“陛下说什么?”
我笑了笑:“你不懂的。”远薰一笑,不作声。
这天入夜,半规凉月,云窗静掩。绿芜凋尽处,晚秋风徘徊。我手捧着焦尾琴,对面几上则是一把北帝赠送的紫凤琴。金兽炉中一丝轻烟飘绕,赵静之来了。
“你说过,可以叫你来和琴。”我微笑着说。
“对,我一直在等。”赵静之随便地坐下来,手指柔缓地抚过琴弦。
“你好像很熟悉这把紫风琴。”我说。
“不错,我小时候就以琴出名,曾于皇后和皇上面前抚过此琴。”
我不说话,静下心弹琴。泠泠琴声、水流,花飞、云行,风流自在。
赵静之的和琴,却不单可以用美妙来形容。他的琴与我的琴,恰似娥皇女英,彩凤双翼。我只觉得,有一种倾诉从心里流淌,高尚得仿佛醍醐灌顶。我重生于湘江之上,朦胧烟雨,江峰几点青。
曲罢,我的指尖犹凉,心头温热。我道:“新声含尽古今情。静之,我恐怕再也碰不到更好的和琴了。”
赵静之微笑,道:“那个自然,因为我想的也一样。”他看着我,又道,“只是,陛下叫我来怕是不单只因有此雅兴吧?”
我问赵静之:“你想要知道什么?”
赵静之摇摇头。
我沉吟半晌,道:“你们的主上已经病重了。”
赵静之脸上却无半点吃惊:“是吗?我早就猜到了。”
赵静之将手放在琴弦上,弦纹丝不动,把脸转向我说:“我还是感激,因为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其实你不必这么做,因为你是皇帝,而我,只是赵静之而已。”
我想笑,却笑不出。我也把手搁到了那把琴上,琴弦微颤。
“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回到家乡。”静之说。他笑涡微现,泪光莹然,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半个月后,北帝驾崩。消息传来的时候,华鉴容正在我的身边。我看了看华鉴容,他轻叹口气,侧过头望着殿外的落叶。
“可惜了,他是个真英雄。”我说。北帝病危的消息已经风传开来,我们也有了思想准备。虽然我不至于落泪,但心里极其忧郁,似乎有种寒气挥之不去。华鉴容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殿口瑟瑟的秋风,我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还好有他在我身旁。
“吊丧的礼物已经按陛下的要求准备了。只是人选我还拿不准。”华鉴容说。
我从袖子里抛出一个折子,道:“就他吧。”
华鉴容不明所以,接过去一看,摇头道:“张石峻果然硬气!”
我道:“这种时候,主动请缨的恐怕也只有这种人了吧?”
华鉴容眸子清亮,动了动嘴角:“蒋源倒是和我说了几次。我怕人家小夫妻不能共婵娟,说狠话把他挡了回去,做媒人是最不讨好的事。陛下不答应我去,而对陛下,我也总是没辙。”
我没说话。华鉴容又道:“陛下,革新的事情暂且缓缓吧,现在形势犹如迷宫。若此时在内部开刀,恐怕不妥。”
我点点头,眯起眼睛说:“鉴容,还记得以前,什么事都是你最急。”
华鉴容似乎笑了笑:“陛下,这么多年,我头上的棱角也慢慢磨平了。你看不出来,我的心里何尝愿意求缓?只怕再过些年,我的心也变成死水了。”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可看他纱帽微斜,光洁的额头上一个细小的疤痕现了出来。一时心里有种苦涩翻滚上来,堵住了我的嗓子。
华鉴容赶紧说道:“陛下不用担心,凡事有我在呢。”
我见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你的病好透没有?上次给你的药,可是最好的呢。”
“好得差不多了。”华鉴容低下头,宽慰我似的笑了笑,“你说我的病要紧,还是国事要紧。”
我来不及回答,他就抢先道:“我不如国家。”
我考虑再三,还是亲自到了徽音殿附近赵静之的住处。赵静之起身以后,就坐在那里给自己灌酒。油灯昏昏,我看得分明,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静之,北帝之崩,感觉好像千丈高的松树倒下一样。”
赵静之凑近我,似乎忘记了我的身份。眉头下,他的眼睛都发红了,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虽然将会有新人担负局面,但是不得不说,国家会有颠覆的波澜。”
“你想不想回去?”我逼视他。
赵静之困惑地摇头:“我不能回去。”他抱着酒壶又猛灌了一阵说,“陛下请离开吧。我今天脑子很不正常,也许会失礼。”
我拍拍赵静之的手,转身离开。他却又叫住我:“陛下……”
我回过头。
赵静之喃喃道:“千万不要让华大人去北国。那个人,是个疯子……华大人,对陛下是很重要的……”
我打断他的话:“静之,朕有分寸。你自己要保重。”
走出徽音殿,荒凉的灌木好像巫婆的白发一般诡秘,几只老鸹在黑夜里狞笑。隐约地,我好像听到赵静之也在笑。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把老鸹都惊得飞走了。一片黑色的羽毛落在我的肩头,我打了个寒战。上午的那个念头又莫名地闪过:为什么华鉴容这时候不在我的身边呢?
张石峻北上吊丧,意外的风平浪静。只是,张石峻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北国,一场罕见的瘟疫就在北国国都蔓延开来。我虽下令封锁边境,但仍有不少流民扶老携幼地穿越边境来到南朝。四镇的将领请示我如何办理,我批示:“既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