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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慰地下。《剧论选》里面的很多文章他没有给我读过。上一部份谈编剧的苦乐,比较落实,内行大有用处。下一部份谈昆、徽、京剧及江苏地方戏中各类知识。作为读者,我爱戏却很少涉足剧场,勉强能看懂。虽然急待看的书不少,一拿上手,觉得它说得具体、切实,是亲历者用心细细挖出来的心得,我一一入库助我以后听戏、看戏,所以一鼓作气读完,兴犹未尽,不知某出版社为何弃如敝屣。
前些时有两种刊物都谈到扬州“测海楼”。这是清末至二十年代,国内有数的藏书大家。扬州人惯称为吴道台府的中心建筑。从片段闲谈中陆续得知,吴家源出徽商,住扬州城内,为了应考寄籍仪征。祖父进士、伯祖举人,在淮军中皆因积功被授道台。伯祖称干员,为李鸿章办后勤得力,酬庸出任宁绍海关道。当时海禁初开,此缺非比平常,从八十年代过来的人,心里有数。这衙门后门的闹猛远胜前门。风风火火了十多年,见机即收,抽身回到扬州,官不大,钱却不少。心仪“乡贤”大官僚阮芸台而以大学者名传后世,竟然贪不伤雅,雅竟可代贪造福子孙,水涨船高。从宁波请来一批砖木作坊中的高手,仿天一阁造了这座测海楼。整个宅第也建了九十九间半,占地四千平方米。时在一九○四年。这暴发不久又暴落的吴道台家,却因有一件不俗的事。祖辈兄弟友爱、宦囊合用、藏书共读。因而得留了个不凡的尾声,本来清代扬州有谁家能传三代的呢?吴道台认为唯读书种子能种、树递传。第二代如何呢?他对母亲孝心极重,对父亲则难得提及。只说对京昆有真知灼见,当然是有大化费的。故家旧物散尽,与父亲有关的倒留下了一种。有次偶然谈到我幼年一种收集嗜好,他拿出一套筒装“三炮台”铝制彩印的香烟牌子,说是花了多年功夫从他父亲的香烟筒里抽出,以同换缺积聚起来的。他是长子,年幼时祖规犹存,书房里的幼功打得尚算结实,文章能成篇,诗词能合辙,直到晚年整页的小楷还能从头至尾一笔不苟,整齐如算珠子。此外,器玩、字画过目不少。进票房,捧角儿,麻将、扑克当然全精。总之,作为世家子弟周旋于扬州上层社会绰绰有裕。奇怪的是,他很少谈书,且无聚书习惯。更绝口不提测海楼,其实这涵藏着他无数伤心旧事。原来在白老已是大学毕业的三十年代初,因为各房只出无进,且出手难以收拢的开支,当家人已一手拿了四万大洋,一手搬出五百八十九箱、八千零二十种祖上辛苦蒐罗的藏书,交给了北平的书商。这批书现在分散在北京、台北,连美国国会图书馆中的《苏长公密语》《大乐律吕元声》等珍本也原是测海楼的旧物。至于那九十九间半,宁波工匠的精品,烟飞灰灭之余,在五十年代以前也已非吴家所有了。我们的闲谈中所以唯独缺此,是因为我已微有所闻,当然注意避免去触动深埋白老心底的创痛。白老却不止一次颇为动情地谈到他的母亲。他说二十年代末,母亲将他兄弟一一叫到,一字排开站在面前。老夫人手捧水烟袋,告诫道:“不要看这道台府上,人进人出,不是车就是轿,不是绸缎就是绫罗。实则灯笼壳子一个罢了。只要一场雨来,这花花草草的一层,立即化为纸浆。就是不来雨,一眨眼也就千疮百孔。这日子总归是掐指可数了。你们如果不想拖儿带女去讨饭,更不学皮五瘌子⑩,给祖宗出丑现世。就从今天起痛下决心,苦学苦练。我今天给你们一句话:我手里还扣着一星半点,让你们个个大学读毕业。至于毕业以后,是死,是活,我就管不着了。”复述这一番庭训之后,白老总要叹息说,兄弟中最没出息的就数他这做大哥的。他常说到小弟弟,简直可说身无分文,独行数千里去进了西南联大,参加地下党,解放后任热带植物研究所所长,成绩卓异。八十年代他特地笑眯眯地告诉我:“小弟弟当上自然科学院副院长了。”还有哩,也就在同时他终于说出了他的二弟,虽然还是语焉不详。因为他本人实在也不详。这二弟战前考取庚款留英,学成核物理科学家,数十年为国家效力,默默无闻。直至八十年代姓名始见于人大常委会名单中。此外还有知名于时的寄生虫病和医学昆虫学家等,其中几人是他的胞弟,没有细问。只是五十年代初,镇反后,云南的小弟突然来信,说×哥在贵阳被镇压了。此人交大学铁道工程,抗战时期改行至公路,军统控制交通运输,因而被拖进了泥潭。做母亲的要儿子们苦学谋出路,当然是鼓励个人奋斗。白老说母亲平时也常说要好好做人,不能为非作歹。人生多歧路。脚长在自己身上,那就看各人的头脑指挥各自如何举步了。但扬州吴家自有其值得关注的特点。这道台人家,当然远不能与湘乡曾氏相比,却有一点相同,就是有位内助出力抓子孙读书。至少学得一技在身,可以自保温饱。结果是:有人在侧目而视的富贵中预见行将化为一片荒烟蔓草中,却冒出了几株花树。不要惯于鄙视“书中自有……”的老话。“书”是创造人类幸福前途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就是一个例证。生活里也有并非不光彩的祖宗也可以使子孙沦落为“皮五瘌子”或因其它言行而被人唾弃的“衙内”,这与荒废学问或不务正业,都是大有关系的。而后者无正业正是生活格调卑劣的结果。九十年代初,他身体已露衰象,诸事多不顺心,承他视我为知己,可以说大大发泄了一通。自慨平生,韶光轻掷。“由学校到机关,承几位不见外,做官有其名,也有事要我做,我也努力去做。是靠讨好、凑趣取悦于人的吗?不过处熟了,有同好罢了。赶任务弄剧本,一个个字抠,一次次改。有些人专看我不坐办公室到处恍恍荡荡,逍遥自在。看不到我有时没日没夜,写得头晕眼花手发僵,打瞌睡头撞到玻璃板上,撞起了血泡。有你亲目所见的。你可为证。是帮闲还是帮忙?有人说我吃喝取乐,玩物丧志。不错,我积习难改,有目共睹。他们呢?他们的条件,非我可及。你说,屋子的梁柱出事了要修,总不能说该换的只是屋顶上的鸱吻。当然,鸱吻破损了有碍观瞻,也该补该换。总之,都应当有则改之。人的头上有张嘴巴,不是用以专说别人的。而且,有句老话,我倒觉得也值得自言自语让自己听听,包括你我,还是:‘卑之,无甚高论’吧!”
小病、羁留钟山南麓时断续作此。
注释:
①他那时的年龄,还够不上称“老”。
②他所说嫁接,是说中华传统文明与马克斯主义的嫁接。
③吴老天此名,据传来源是,有个同志出了点事,找他去帮助,见面一开口,就是“老天啊!”于是熟人们就将此作为对吴天石的爱称了。
④“停艇听笛”题字。切合四声。不知出于何人之手。一说挂在秦淮河边原“老万全”酒楼,而非游艇。南京市主持旅游者,似乎尚未注目及此,复制一块高高挂起。
⑤据闻段老当时不能留校,原因是“五四”时他作为学生运动的一位领袖,深为洋人校长所不喜。此事在段老生前未作核问。
⑥见拙著三联版《花木丛中人常在》。
⑦吴贻芳博士长期任金陵女大校长。她的意见,在美国朝野有一定影响。因此宋美龄曾主动结好于她。联合国成立时,她为中国代表团中惟一女性代表。南京解放前严拒拉拢不去国外,更不去台湾。
⑧姚迁为当时南京博物院的院长。
⑨“江阴强盗”。苏州地区民间有句流行的话:“江阴强盗,无锡贼……”。无锡人的钱钟书,也引用过这句话。说“贼”,是说他们精明、机巧。所以与无锡人交往时,不必捂紧口袋。
⑩皮五瘌子,乾隆时扬州世家子弟,后伦落为市井无赖。长篇评话《清风闸》即是说他经历,具见乾嘉扬州下层社会的种种神色,八十年代江苏人民出版社以评话底本出书,书名《皮五瘌子》,极具可读性。有人认为可与西班牙名著《小瘌子》比美。后者有杨绛译本。
附启:作此文时在疗养院。无书可查,少人可问。记事如有失实,请知情者指教。
是谁导致了苏联解体?
? 程晓农
一九九一年,苏共内的保守派发动了反改革的政变,因回应者寥寥无几、又不敌叶利钦的挑战而告失败。这场政变充分暴露了苏共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