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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从乱糟糟从没有梳过的头发后面盯着我,观察着我的活动。她们的来访令人烦恼,因为我不得不痛苦地限制我的思想,而沉思向来是我喜欢的习惯。他们的来访不是出于友爱,而仅仅出于一种无聊的好奇,夹杂着幸灾乐祸之心,为我学不好加拿大的持家之道而高兴。
一个星期以来,我独自一人,因为我的苏格兰女仆离开我去看她父亲了。有些婴儿的用品需要洗,在做了很好的准备之后,我决定用我并不娴熟的手洗它们。事实上,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去做这项非得自己干的活。在几分钟的时伺里,我把手腕上的肉皮都搓抖了,可并没有把衣服洗干净。
同往常一样,门是开着的。即使是在冬天最冷的日子,为了让更多的光线照进来,把烟雾放出去,也一样开着,否则烟雾就像云雾一样包围我们。我是那么忙,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被一双冷漠严肃的深色眼睛盯着。那是乔太太,她带着轻蔑,笑着叫嚷;
“好啊,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自己动手干了。我希望你得和我一样卖力地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应该整天静坐着,像一个贵妇人一样,而我却不能。你并不比我强啊!”
“你啊,”我说,对她的出现有些生气,“我坐着也好,工作也好,与你有何相干?我从不干涉你的事,如果你想整天躺在床上,我一点也不想麻烦自己去管你。”
“啊。我想你并没有把我们当成同胞。你太骄傲、太自大了。我想你们英国人不像我们一样有血肉之躯,你们不和你们的帮手同桌吃饭。我想,我们认为他们比你们强。”
“当然,”我说,“他们比我们更适合于你。他们没受过教育,你也没有。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教育会使你对那些有长处的人稍示尊敬。但是,你称为帮手的人都很顺从,肯帮忙,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坏话。如果他们忘了他们的职责,我就会命令他们离开我家。”
“噢,我知道你会做什么,”这位无礼的夫人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你的帮手,你会叫我离开你的房子。但是,我是一个出身自由的美国人,我不会听你的命令走开。别以为我来这里是出于对你的好意”。不十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我很高兴看到你坐在洗衣桶边,我还希望你跪在地上擦地板。”
这番话只引来了我的一丝微笑,然而我的内心感到了伤害。我惊奇的是我从未做什么得罪这女人的事,她却如此怨恨我。
傍晚的时候,她打发了她的两个孩子来借“长熨斗”——她对意大利熨斗的称呼。我正哄我的孩子入睡,坐在火炉边的矮凳上。我指着架子上的熨斗叫那个女孩去拿。她拿了过来,却站在我旁边,毫不在意地握着熨斗,盯着刚刚在我腿上入睡的孩子。
刹那时,重重地熨斗从她松开的手上落了下来,砸到我的膝和脚上,看见离孩子的头那么近,我吓得喊出了声。
“我猜差点砸了孩子的头,”阿曼达小姐说,没有一点歉意,只有极大的冷漠。阿蒙少爷大笑起来:“如果砸着了,曼迪,我想我们就够受了。”我被他们的无礼所激怒,告诉他们离开我家。我泪眼汪汪,因为我敢肯定,即使他们伤了孩子,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的懊悔。
第二天,当我们站在门口的时候,我丈夫被看到的情景逗乐了。乔大伯在房前的草地上追赶捣蛋的阿蒙。乔上气不接下气,像蒸汽机一样喘着粗气。他的脸因为兴奋和激动而变成了深红色。
“你这小无赖!”他叫道,差点因愤怒而窒息,“我要是抓住了你,会剥了你的皮。”
“你这老无赖,你要能抓到我,可以剥了我的皮。”那早熟的孩子一面跳上高高的栅栏顶,一面握紧拳头,以威胁的方式对他父亲说
“这孩子越变越坏了,”乔大伯说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我们走来,汗珠从他的脸上往下淌,“该管管他了,否则,他会成为我的老爷的。”
“你早该开始了,”穆迪说,“看起来他倒像个可教的学生。”
“噢,至于说到这一点,骂人是有男子气的,”那父亲回答说,“我知道我也骂人,那么老公鸡会打鸣,小公鸡也会的。我在乎的不是他的骂人,而是他不按我说的做。”
“骂人是一种可伯的恶习,”我说,“从成人的口中说出已够邪恶的了,如果是孩子,那就更令人吃惊。如果说他从小对上帝不怀敬畏,那是很痛苦的。”
“呸,呸,那是假话。骂几句没什么害处,要是不骂人我就无法赶牛马。我敢说,在你们生气的时候,你们也会骂人的,只是你们太狡猾,不让我们听到罢了。”
我对这个假设禁不住好笑,但还是平静地回答说:“那些有这种恶习的人从不自找麻烦去隐藏它们。隐藏表明了一种羞耻感。当人们对他们的罪恶有了感觉,他们就走向改进之路了。”那个男人打着口哨走开了,而那个邪恶的孩子没有受惩罚就回了家。
下一刻那位老太太又进来了。“我猜你能给我一块绸子做头巾,”她说,“天气变得相当冷了。”
“肯定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冷,”我说着让她坐在了火炉旁的摇椅里。
“等一等,你一点也不了解加拿大的冬天。这仅是十一月份,在圣诞节过后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冷。我和我丈夫离开合——众——国已三十七年。那年叫做寒冬年,我告诉你,女人,那雪落在地上有那么厚,封住了所有的道路。只要我们高兴,我们就可架着一辆雪橇从篱笆顶上滑过去。所以砍掉了树的土地便成了一片宽广的白色平原。那是个荒年,我们半饿着肚子,但是寒冷更糟糕,因为缺乏物资供应。我们走了漫长艰苦的历程,但是那时候我年轻,对困难和疲乏都很习惯。我丈夫一心效忠英国政府,他真傻。我是一个地道的美国人,我的心只相信事实。但是,他父亲是个英国人,他说:‘我要在父辈们的旗帜下生和死。’因此,他把我从舒适的火炉边拉出来到遥远的加拿大荒野上寻找一个家园。麻烦!我猜想你以为你有麻烦,但与我的麻烦相比,它们又算得了什么。”她停了下来,吸了一撮鼻烟,把盒子递给我,痛苦地叹了口气,用那块红色大方巾在她又高又窄、布满皱纹的眉尖擦来擦去,继续说道:“乔那时还是个婴孩,我怀里还抱着另一个无依无靠的生命——一个养女,我妹妹生她时死了。我就用奶我儿子的奶喂她。唉!我们驾牛车走了四百英里。这牛车带着我们,我们的孩子,以及我们所有的家当。我们基本上是从森林中走过,我们走得很慢。懊,当我们到达那块潮湿的林子——现在罗彻斯特城矗立在那儿——的那个夜晚是多么寒冷啊!牛身上都是冰柱,它们呼出的是气雾。‘内森,’我对我丈夫说,‘你得停下来点堆火,我都快冻死了,恐怕孩子都冻僵了。’我们开始寻找一块能宿营的地方,突然我看到林子里有一点亮光。那是一个孤零零的简陋小屋,住着两个法国伐木工人。这两个人和蔼可亲,他们用雪搓着我们冻僵的四肢,并把他们的·晚饭和水牛皮分给我们共享。就在我们那天晚上宿营的那个地方,就在我们只听到风吹着树木的飒飒声、还有小溪流水声的那个地方,现在建成了那座大城市——罗彻斯特。两年前我去过那儿,去参加一个兄弟的葬礼。我觉得真像是一场梦。我们曾在简陋的小木屋的火炉边给我们的牲口喂草,那地方现在矗立着这个城市最大的旅馆。我丈夫离开了那么好的一块发展之地,却到这儿挨饿。”
我对老太太的叙述非常感兴趣,因为她的确拥有非凡的能力,而且,尽管粗鲁没有教养,但如果换了环境会成为一个卓越的人——因此,我就翻箱倒柜给她找到了一块她所要的那种做围巾的黑绸子。
老太太仔细地看着它,笑了笑。但是像其他的她这类人一样,她很傲气,不愿说一个谢字。你给了这个家的人一件礼物,他们就要另一件。
“你有那种棉线或者黑丝线吗?能给我点去缝被子吗?”
“没有。”
“哼!”老太太的口气似乎是怀疑我的话,接着她坐到椅子里,晃着腿,把她的眼睛直盯着我,有好几分钟,然后她开始了下面的询问:
“你父亲还活着吗?”
“不,他多年前就去世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女孩。”
“你妈妈还在世吗?”
“在世。”
“她叫什么名字?”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