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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膳正要》的中国本土对应本为贾铭的《饮食须知》。这本书印行于明初,但贾铭早就编纂了它,而且因为贾铭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元朝,他的著作就可被视为反映了元朝中国的食物方式(牟复礼,1977年,第208页)。贾铭的知识基本上得自当时的本草学,而其广度则会使今天加利福尼亚的热衷健康食品者感到惭愧。一位现代读者肯定会觉得贾铭的做法跟现代中国人一模一样,当其因疾病或压力而冒着特殊风险时,就避免食用可能造成危险的东西。食物的营养方面也受到了重视,论及开胃与滋补甚至比蒙古人的著作更为具体,所以罕有哪种食物不具裨益。
不难预料,贾铭的著作和蒙古人的著作会有差异。贾铭提到了一些猎物--老虎、野马等,但没有一样为中亚特产,因此这些大猎物的篇幅被淹没于驯养动物和小鸟的详尽叙述之中。鱼在贾铭的书中颇受关注,它包括了68种水生食物条目,而《饮膳正要》仅包括22条。贾铭同样大量地述及了蔬菜和水果。荔枝、龙眼和某个很可能是杂交的品种--“龙荔”(这个词是由另两个词的第一个字组成),与椰子、橄榄果以及几乎肯定不为蒙古人所知的其他品种均并列在书中。蔬菜中包括了像甜菊苗这类的细碎之物。
王祯的巨著《农书》于1313年问世,它无疑是宋朝绿色革命以来的农耕知识大全。《居家必用》和《事林广记》则是长期沿用的元朝大部头类书,它们提供了有关食物和烹调的大量信息。蒙古人、回族人和满族人的食物在这两部书中均有大量记载;奶制品和猎物也被提及。蔬菜的使用有所限制,而近东的调味品则受到重视。Sharbat被称作“摄里白”,人们将其花、叶或茎以滚水沏成饮料;另外,发酵过的调味汁(可能是酱油)则用其花来提味,由此把近东和远东的风味相当奇特地混杂起来。茶水里兑上了调料或黄油,就像如今西藏的做法一样。西诺达(1977年)从《居家必用》中摘引了一则奇特的蒙古人食谱:“獐肺为上,兔肺次之。如无,山羊肺代之。一具全无损者,使口咂尽血水。用凉水浸,再咂再浸。倒尽血水如玉叶方可用韭汁、蒜泥、酪、生姜自然汁入盐调味匀,滤去滓。以湿布盖肺冰*(左”三点水“右”朕“)。用灌袋灌之,务要充满。就筵上散之。”(第491-492页)。
宋-元是中国历史至为关键的时期。这个时期中国的农业和食物获得了极大的发展,直至20世纪前再无如此令人瞩目的变化和提高。城市化、贸易、外来影响及相对开放的经济均有益于此。但这个圈子却正在封闭。人口密度增加;资源迅速减少。所有对于节约劳力而非土地的持久压力均已化解。宋-元时期的发明基本上属于这种类型:通过大量耗费田间劳力来节省土地(赵冈,1986年;伊懋可,1973年);这加剧了朝着贫富两极的分化。精英和中间阶层发展出了当时所知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烹调法;就连穷人也曾从许多变化中获益,不过麻烦也在加剧。
第六章内卷化:中华帝国的晚期
明朝:独裁政治和发展减速
明朝统治者们曾为未能将中国引向资本主义和工业化而受到谴责,因为这些难以预测的现象在西方同一时期幸运地得到发展。一位专攻明朝农业的西方主要权威伊夫林·萨卡基达·罗斯基写道:
研究明朝中国的经济景观通常并非因其本身,而是因为它可以为宏观考察中国历史提供参照。现代人先入为主的成见,特别是关于中国“未能”像日本那样对西方“影响”作出回应的成见,构成了研究的性质和内容,因而有关明清时代中国经济史的大量学术成就。。。。。。当集中于中国何以没有独立启动工业革命时,显示了欧洲中心论的偏见。(1972年,第1页。)
明朝的君主们也许会答道,当他们试图成为真命天子而又不想被人人谴责为凶残之虎时,已遇上了够多的麻烦(关于明朝历史,见艾伯特·陈,1982年,它过于拘泥于正史记载;范得,1976年;赫若贝,1982年;黄仁宇,1974年、1981年;赫克,1961年、1978年;史景迁与卫思韩,1979年。本章的历史资料主要由这些来源合成)。
无能、腐败以及效率低下构成了明朝大部分时期的特征,并助长了中国在科学与技术方面取得重大突破的阻力,但明朝却持续了近300年之久,而按照中国的标准,此中大部分时间是比较太平和繁荣的。人口增长超过了以往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时期,没有重大的战争,而且外部威胁在明朝结束前一直受到有效的抵抗。
明廷的长处和短处均源于其创立者的政策。朱元璋是一位过去在中国从未见过、而且在任何国家都很罕见的奇人,他出身低贱,却接管了国家。中国在这以前也有平民出身的统治者--最著名的是汉朝的开国者--但他们从未来自社会渣滓。朱元璋却是个逃兵、小和尚、小罪犯和流浪汉,是中国庞大流氓无产阶级的一员。他利用元末起义,披上太平盛世说的宗教外衣,成功地将自己的资历和超凡魅力转变成了天下大权。.
后来,中央的集权转变成了皇帝的怠惰。在16世纪末叶,万历帝不理朝政,接连好几年拒绝上朝或任命官员,却又不愿下放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职权,于是怨声载道。黄仁宇(1981年)将此归于受到挫折的家室爱情,这有点浪漫色彩,而其他人却将此归咎于其本性,或心理失衡。17世纪初,年轻无能的继承者们效法了万历。如此自暴自弃,明朝遂于1644年灭亡。
然而在明朝后期,人口却大概为开国时的3倍,即从5,000万左右增长到估计中的1.5亿(何炳棣,1959年;黃仁宇,1974年;帕金斯,1969年)。要说明明朝的成就,我们只需将之与欧洲和印度做一番比较:欧洲到1500年大概有6,000万人,而到1600年则有1亿人(费尔南·布罗代尔,1981年,第39-42页、第466页);印度在1300年和1800年均有大约1亿至1.5亿人(雷乔杜里与哈比卜,1982年)。
可在1500年前,中国王朝不可避免的纷争表面化了。虽然明朝开国者制定了明确和严厉的规则,以防阉党和后妃干政,但这类规定却纯属洪水中的沙堤。在1400年为数仅几千名的无权太监,到17世纪初不知为何竟增至7万名(艾伯特·陈,1982年;黄仁宇,1974年)。帝国受困于现金短缺。它主要的岁入来源是田税,再加上各种附加费及附加税,合计占普通农民总收入的不到5%(当然,贪官污吏捞取得更多)。较大的土地所有者被课以不足其收成10%的税。其他财政事务则不大正规。一位怀旧的明朝作者评论宋朝道:“在那些岁月,财政管理肯定比我们的财政管理强几万乃至几百万倍。”(黄仁宇,1969年,第126页。)皇室一年需要谷物214,000担,而宫廷在食物和招待方面的开支在晚明每年达260,000-400,000两。对原木的大量需求导致了森林被伐,也使机械与工具所需的木材短缺起来。人们假定军队可以靠屯田供给军需,但它却没有做到(黃仁宇,1974年,第38、256、282页)。
气候加剧了此项问题。明朝在时间上相当于小冰河时代的最恶劣时期,冬季寒冷无比,夏日则要么天旱无雨、要么大雨骤至(哈丁,1982年;张家成,1982年)。灾害和饥荒频仍,农业生产受阻,北方基地尤甚。此时仅以少量的基金用于救济已于事无补。明朝也大致上与西方最大的瘟疫时代相巧合,并且有它自己的疾病问题(艾伯特·陈,1982年,第236页)。
无论是好是坏,明朝是向上流动的朝代。皇室是平民出身,且从未忘掉它(赫克,1978年)。太监全都出身低微,因为任何有地位的人均不会忍受这种蒙污受辱而且往往致命的手术(这至少在晚清时有医家披露,明朝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士人们因科举而做官,而不是仰赖出身(何炳棣,1962年)。因此,明朝的统治精英群体,松散而不固定,成分复杂。来自广大的地主家族、富商家庭以及出身卑微的太监,他们为数众多,散居各地,这有助于解释明朝强化极权统治及其弊端丛生的现象。不安全和不稳固的控制导致对权威的心理需求。
德怀特·帕金斯在一本深具影响的书--《中国的农业发展,1368-1968年》(1969年)中强调,除了耕地面积从6,000万英亩扩大到约8,500万英亩之外,农业在此一时期变化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