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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常年征战,过惯了鞍马生活,这一年来闲来无事,尽管心情郁闷,人倒比前养得胖了,也白了。他四十上下年纪,正在壮年,却在刘邦跟前愁眉苦脸,装出一副病容,让刘邦心中暗暗好笑。
进殿后,韩信便蹠坐在边上的一张蒲席上,伸直了腰,双手扶在膝头,两眼微合,像是在打坐,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心思一刻也没闲着,他仔细听着那些议论,掂量着每一个建议的价值,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自觉地时常露出一丝矜持的讪笑。
刘邦熟悉他的每一丝表情,那嘴角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讪笑,说明他一直在用心倾听着那些建议,并且对那些建议都不以为然。
刘邦便咳了一声,举起右手摆了摆,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他转过脸去向着韩信突然问道:“淮阴侯,行军布阵你是行家里手,给朕出些好主意,说说这仗该怎么打啊?”
听刘邦在招呼自己,韩信慢慢张开了眼睛。他早料到刘邦会在什么时候冷不防地询问他的意见,但他是决不会进言的。一则是他说了,刘邦也不见得听;二则他更不愿为刘邦出什么好主意,他早寒心了,他曾为刘邦出过那么多好主意,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第三,也是最要紧的,自从他被软禁在京城后,他早想过,以后刘邦不管问他什么事,向他讨什么主意,他能推则推,不能推便敷衍,说些不着边际的活络话,决不实实在在地说一句话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主意。因为他身居虎口,他说的每一句话,出的每一个主意,无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可能成为他的罪名,都可能因此砍掉他的脑袋,灭他的满门。他是历经战阵的大将,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的妻儿老小还得活下去,他不能坑害了他们。因而,他抱定了装聋作哑的主意。现在刘邦点了他的名,他只得应对,便胸有成竹地把想好的一套说词搬了出来。
他说道:“陛下,最近天气转凉,将由秋入冬,这时节臣身上最难忍受,那七八处老伤疤都作怪,又酸又疼,白天好歹还能挨过,晚上一躺下则辗转反侧,疼得难以入眠,故臣这些天神思倦怠,无所用心。再者,臣虽带兵多年,但从未与匈奴交过手,对他们的战法与短长知之甚少,更难有深切体会。因而,臣实在提不出什么高明的举措能像以前那样助陛下一臂之力。刚才列位将军都讲得很好,提出的建议也各有利弊,陛下历经战阵,英明睿智,定能择优而行。”
说罢,他双手一拱,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刘邦冷冷一笑,心想,谁身上没老伤,谁又与匈奴交过手,分明是推托之辞,想看我的笑话,言语中还暗含讽讥,说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助我一臂之力。哼,给你脸你不要脸,那你就在边上打瞌睡去吧。反正自己也没打算从你那儿得到什么真章,以后也决不会再让你出头露面干什么大事,你就慢慢等死吧。
昨天晚上,刘邦轻车简从悄悄地去探望了留侯张良。张良养病在家,消息还十分灵通,韩王信投降匈奴的消息他很快知道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他的平静。他马上给刘邦上了谢罪的表章。不管怎么说,那韩信是由他招募来并推荐给刘邦的。现在韩信竟然投敌叛国,那荐人不当的罪责他是要承当的。在表章中他请求刘邦给予他相应的处分,削爵减俸,以示警戒。他又是韩国人,韩国发生这样的事,也让他心有愧疚。
接到张良的奏章,刘邦颇受感动,心想这才是为臣之道。那件事根本与张良无关,张良却马上引咎自责,表现了他的耿耿忠心。刘邦觉得要去宽慰一下这位股肱之臣,也向他讨教一下制敌之策。
至于张良的相貌,太史公司马迁有这样的描绘:“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应该是一个很瘦小温顺的人,还添几分病容。
张良十分感激刘邦的宽容与关怀,但对刘邦的作战方略没有提出任何具体建议。他是个谨慎的人,对刘邦说道:“臣居嫌疑之地,纵然陛下宽厚仁爱,恐也难掩众人之口,故请陛下容臣回避。陛下帐前能臣智者无数,又有历经战阵的大将,定会有破敌之策。”
刘邦听罢,觉得张良的顾忌有一定道理,让张良来谋划讨伐韩信的大计,确会有人闲话,也使张良为难。于是,他谦和地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先生了。这次朕将亲自率军讨贼,先生有什么嘱咐的吗?”
“臣不敢。臣以为韩信不足虑,他的短长全在陛下胸中。他投敌叛国,是自毁名节,自取灭亡。麻烦的当是匈奴。匈奴用兵,形如飙风,卷地而来,呼啸而去;又如流沙,散而复聚,聚散无形。故治标易、治本难。百年以来,对其难有万全之策。这次对匈作战,臣以为陛下当把握两条。其一是:当不以进退为胜败,务必伺机予以围歼,将其重创,使其丧尽元气,知难而退,这样则可保边陲数年之平安。其二是:工夫要下在对付匈奴单于冒顿身上。匈奴今日能卷土重来,全仗此人能耐。据说他弑父夺母,十分凶残狡诈,也能征惯战,为百年来草原上难得之枭雄,域外胡人全听命于他。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能将此人劫杀或降服,则事半功倍,匈奴便不足为虑。此人不除,即便这次作战取胜,北边也不得安宁,将后患无穷。这条至关紧要,请陛下务必以谋取冒顿为本。”
对于张良的这两条忠告,刘邦心领神会,尤其是第二条“务必以谋取冒顿为本”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故而在他与大臣们商议前,他大致已有了想法,现在听了众人的各种意见与建议,他的想法渐渐成熟。
他双手一撑案几,身躯立时挺直了起来,双目射出两道亮光,精神为之一振,他朗朗地说道:“你们都说了自己的主张。朕也说说自己的打算,你们听听,是否可行。”
众大臣听皇上要决断了,也都打起了精神,倾听皇上的高见。
“朕的想法是:第一,这仗是一定要打,要打得快、打得猛、迅速取胜。但是,这仗当不以救援柴武为目标。也就是说,不要把眼睛盯着句注,朕不准备围绕着柴武的战场展开行动。”
众大臣听罢这一句,面面相觑,不明白皇上这话什么意思。柴武正面对着匈奴与韩王信的攻击,双方主力都在那里,不围绕那个战场展开行动,那我军的目标在哪里?边上的淮阴侯韩信听罢这一句,紧闭的眼睫毛动了一下,身子也微微一颤。
刘邦望了望大家,继续说了下去:“朕意让柴武随机而动,不必坚守句注山,甚至也不必坚守晋阳,但他务必做到两点:一是要积极对匈奴作战,挫其锐气,延缓贼寇的推进;二是要尽量减少损失,保住实力,他那支精兵朕有大用。”
现在大臣们稍听明白了一些,皇上是让柴武且战且退。那让他退到哪儿为止呢?我们又干些什么呢?正当他们为这些问题疑惑时,刘邦又接着说了:
“你们不要以为朕是让柴武避战,不是这样的。只是眼下敌势猖獗,势头很猛,像股突如其来的洪水,你要当头拦堵,定然吃亏,不如让它流淌一段,其势则缓。再说我大军一时又难以赶抵句注、晋阳,让柴武坚守句注,对他压力太大,也会由此付出沉重代价,朕不想让柴武这支精兵拼光耗尽。柴武善用兵,会避实就虚与之周旋,以待战机,此其一。下面是朕的第二步,拟请樊哙、周勃、夏侯婴、灌婴诸位将军各率本部精兵,由赵入代,穿越太行山之井陉口、飞狐口,由东向西扫荡匈奴与韩信所据各地。匈奴与韩信主力南下,那些地方定然空虚,但它们是匈奴退守的巢穴,捣碎了它们,便截断了南下匈奴的退路,割断了他们与域外匈奴的联系。然后各位将军即刻相机南下,与朕会合。朕当亲率大军经河南郡入河内、上党等地①,与你们寻机在晋阳一带合击贼寇,力争一战成功,生擒匈奴单于冒顿,歼敌于晋地。”
现在,那些大臣们明白了皇上的整个战略思想。皇上这是要打一场大仗,布下了一个南北夹击的口袋阵,要把这个匈奴单于冒顿与韩王信都装进一只大口袋一口吃掉。这个大迂回的战略思想十分大胆,也诱人,真是个高招,听得他们不由得在下面“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边上端坐着的淮阴侯韩信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蹙紧了眉头望着刘邦,目光中有惊叹,有忧虑,有怨恨。他心中暗想,这个对手比以前更厉害了,这回真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