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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睿坐稳江东后,首先对义兴(今宜兴)周玘“疑惮之”。“三定江南”中立有大功的周玘郁郁不得志,他思忖自己对司马睿又无推戴之功,便想发动吴人叛乱,杀掉诸位当朝执政大臣,反客为主。由于谋划不周,事情泄露,周玘几个同谋纷纷被杀。如此谋逆大罪,假设发生在西晋初期或承平年代,周玘早就该九族玩完了。
司马睿刚继帝位,怕“影响”不好,压住此事不发,并改授周玘为建武将军、南郡司马,让他异地做官。
深知自己谋泄,又被排斥外任,周玘忧愤成疾,得病而死。临终,他对儿子周勰说:“杀我者,诸伧子。能为我复仇,乃吾子也!”(吴人谓北方人为“伧”)
周勰倒不乖父志,暗地联络族人及吴地世族,招兵买马,并准备响应已经起兵的吴兴人徐馥和吴国降主孙皓的族人孙弼。周勰的族兄周续先在义兴起兵,打着讨伐王导、刁协的名义,准备与司马氏政权一决高下。周勰的叔叔周札闻知此事,权衡利弊,认为成功完全没有可能,就向义兴太守孔侃告变。周勰闻信也没敢动手。不出所料,徐馥、孙弼、周续很快被杀,但司马睿最终也没有“穷治”此案。
周勰“失志归家,淫侈纵恣,每谓人曰:‘人生几时,但当快意耳!’”竟也能因酒色过度善终于家。
既然已经对当地豪强示以“颜色”,北来的世家大族也明白了自己这些侨客不能过分激怒当地这些“地头蛇”,便转而向浙东一带求田问舍,率宗族、部曲、乡里对那里进行开发,并把势力逐渐扩展到温州、台州广大地区。这样一来,北来大族和太湖流域的吴地豪强之间的矛盾逐渐缩小,东晋政权的内部争斗得以冷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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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的愤怒(1)
王敦,字处仲,是王导的本家堂兄。此人少有令名,又出身名族,并得娶晋武帝女儿襄城公主为妻,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正统史书、《世说新语》等志异类文学作品记载了不少王敦事迹,无不与其豪爽的性格和不羁的个人风格有关。尤其是王敦在石崇家宴饮,石崇派美人劝酒,王敦死活不给面子,就是不喝。石崇连斩三美人(《晋书》记载故事发生在王恺家),王敦神色不变。王导叹息说:“处仲若当世,心怀刚忍,非令终也。”——此则故事,笔者总觉是后人编撰,以讹传讹。何者?成王败寇,正统史家肯定要找些秽行来涂污“乱臣”。
想当初,王敦官拜太子舍人。晋惠帝太子司马遹被废,贾南风黑娘们儿命人把太子押送许昌,并明诏东宫官属不能相送。王敦冒着杀头、族诛的危险,与太子洗马江统等几个人在路旁涕泪交加,拜送押在囚车里面的太子。如此义气之人,应该不会干出眼见数个美女被杀自己眼都不眨的事情。再说,即使果真有此事,受谴责的也应该是下令杀人的石崇,也不应该是处于被动、做客人家的王敦。魏晋风度,讲究的就是迅雷震而不变色,泰山崩而不摇足。区区杀人之事,即使有之,王大名士颜色自若,也是当时的生活环境和时代积习逼使之然。
赵王司马伦篡位时,王敦劝说他时任兖州刺史的叔父王彦起兵,立有大功。晋惠帝复位,拜王敦为左卫将军、侍中,并出任青州刺史。怀帝继位,征王敦为中书监。天下大乱之际,王敦雄武豪爽,把家中襄成公主随嫁的美貌侍女百余人皆许配给军中将士,金银宝物也散之于众,“单车还洛(阳)”。
东海王司马越擅权时,拿王敦当“自己人”,任他为扬州刺史。司马越手下的谋士谏劝,说:“派王敦外任扬州,正可肆其豪强之心,恐有后患。”司马越不听。司马睿继位后,仍以王敦为扬州刺史,并进左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司马睿在江东之所以能由鱼化龙,王敦、王导出力最多,正是由于他们的忠心拥戴,才能有东晋的建立和这些北方流民偏安一时的可能。
与魏晋世家大族的清谈家最大的不同,王敦本人是个杰出的军事家。在扬州刺史任上,他就运筹帏幄,讨灭反叛的江州刺史华轶。蜀人杜彛髀遥醵刈蛟フ拢富拥玫保伤萍龅奶召┑热舜笫┎呕钪栈髅鸲艔|。由此,王敦得封汉安侯,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成为东晋最大的军区司令长官。
根据人性的、历史的必然,有了选置用人的权力,王敦“专擅之迹”渐露,不仅私自擢用杜彛到藕耄一苟跃菹兆怨痰暮吻盏热耸谟杷钠方墓僦啊5比唬偃缤醵厣浦眨庑┬∈虑榫擅莱莆敖谕饩兴皇凇保苌硭溃芳易匀话研∈落秩境纱笫隆
王敦与东晋元帝司马睿之间产生嫌隙,起因还真不是王敦自己先有什么不臣之心,而是其堂弟王导在朝中被冷落所致。
司马睿坐稳帝座后,渐渐感觉王家势力过大,毕竟“王与马,共天下”的谚谣都传入自己耳朵里面,不能不有所抑压。特别是司马睿从前做琅琊王时的两个王府旧人刘隗和刁协,也常常以强化皇权为借口,不断怂恿元帝打压王氏等大族势力。“及刘隗用事,(王)导渐见疏远”。
元帝也不太厚道,刚过河就拆桥。王导生性淡然,又深识谦抑之道,默然居守。
王敦居上游之重,又有大功于司马睿,闻知王氏家族诸位人员被排斥,心中自然忿忿,便上书朝廷,为王导报不平。王导在建康先收到这份疏奏,见王敦为自己出头,怕惹出事端,就把这份“报告”封还给王敦。王敦固执,复派人直接送达元帝司马睿。
一般的疏奏估计就由大臣处理,王敦的疏奏当然元帝自己亲自览观。虽然王敦疏中口口声声称“臣非敢苟私亲亲,惟欲忠于社稷”,元帝仍旧不快。他叫来自己的叔辈宗室谯王司马承,示之以王敦的疏奏,抱怨说:“王敦过去虽有功劳,现在的官职足以酬报他了。可他仍旧不断提出过分要求,点评朝政,朕拿他怎么办呢?”
谯王司马承当然顺承元帝之意,叹息说:“陛下您不早下手,王敦必为后患!”
公元320年,元帝太兴三年,湘州刺史一职空缺,王敦又表奏自己的亲信、吴地大族沈充去任湘州刺史之职。刘隗览奏后当然心急,忙劝元帝司马睿不要答应王敦。元帝又找来谯王司马承,对他说:“王敦奸谋渐明,看来想把我当成惠帝那样的摆设了。湘州据上流之势,控三州之会(荆州、兖州、广州),朕想派叔父您去那里,怎么样?”
谯王老成,回言说:“陛下有诏,臣不敢辞。但湘州经杜彛艟艴铮窳倭Φ虮祝峙乱暌陨系氖奔洳庞谐霰隽Φ哪芰ΑH绻缕鸩肘Вㄖ赣腥四狈矗峙挛挤凵硭楣牵材丫却笫隆!
谯王司马承得诏赴任湘州刺史一职。途经武昌,王敦作为地主,款待这位老王爷。席间,王敦大大咧咧地对司马承说:“大王一直是文雅君子,恐怕非将帅之才。”
司马承五十来岁的老王爷,竟也言谈慷慨,引用汉朝班超的豪言,回答说:“王公您恐怕不了解我,铅刀岂无一割之用?”
王敦闻言冷笑,举觞劝饮。
回到自己的署衙,王敦对亲信钱凤说:“司马承这老匹夫不知害怕恐惧,而学古人壮语,足知其不武,此人无能也!”于是,王敦未对谯王加以阻拦,听任这位“忠有余而才不足”的老王爷去湘州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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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的愤怒(2)
晋元帝太兴四年(321)秋,司马睿任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镇合肥;任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名义上是派此二人防备后赵石勒,实际上是戒防王敦。
刘隗虽外任,元帝仍旧与之谋以大事,成日密书往来,以为谋主。
王敦先君子后小人,派人送信给刘隗,可以算是推心置腹:“圣上信重阁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您戮力王室,共静海内。如果大家同心,帝业得以兴隆,否则,天下永无望矣!”
刘隗骄狂小人,回信不逊,表示“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狂妄至极,惹得王敦大怒,下决心要除掉这位没事尽给元帝出馊主意排挤王氏家族的得志小人。
朝廷方面,元帝表面上对王导升官,加侍中、司空、领中书监,实际上是以虚衔驾空。
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表示“(王)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