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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之二-国命纵横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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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只是腮帮在微微蠕动,银丝般的鱼刺便从他嘴角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片刻之间,几条小鱼竟是全部下肚! 四个人都饶有兴致的瞅着春申君,及至鱼盘顷刻干净,竟是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看着面前的鱼盘,却没有一个人敢下箸。春申君乐得哈哈大笑:“噢呀如何?你那大个儿肥鸡,可有这般风味了?少不得呀,我要为诸位操劳一番了。”说着对几个侍女笑道:“将案上鱼盘,都端到那张空案上去了。”又对自己身边的侍女吩咐道:“你去剔除鱼刺了。”那名黄裙侍女飘然过去,一刀一箸玉腕翻飞,须臾之间竟是连剔出四盘鱼肉。各座侍女捧回案上,盘中整齐码放的精细肉丝竟是丝毫不乱! “噫——!”最年轻的平原君长长的惊叹一声:“楚人如此吃法,天下还有鱼么?” 哗然一声,满帐大笑。苏秦悠然道:“民生不同,这南北便各有专精,联体互补,便成天下了。” “武信君此言,不敢苟同。”平原君笑道:“衣食住行出性情,可不能弄成了一锅肉粥!譬如赵胜,生就的马肉烈酒,要是吃小鱼,饮兰陵酒,只怕一筐鱼一车酒也没个劲道呢。” “噢呀呀,平原君一顿几多马肉?几多烈酒了?” “看如何说法?草原与匈奴大战,一次战饭,马肉五六斤,烈酒一皮囊。” “噢呀,一皮囊几多了?” 信陵君笑道:“骑士皮囊,五六斤吧。” “噢呀,都是赵酒么?” 平原君大笑:“若是楚酒,冰天雪地中能有满腔烈火?” “噢呀好!赵酒一爵,干!”众人轰然笑应,一齐大爵饮下。 信陵君道:“为了这赵酒,楚国还和赵国打过一仗,春申君可是知晓?” 春申君皱眉摇头:“噢呀大仗小仗不断,这酒仗,可是不记得了。” “久闻信陵君精熟战史,说说了。” 孟尝君兴味盎然。 “我如何也不知道?快说说了。”平原君叩着长案催促。 信陵君悠然一笑:“五十多年前,楚宣王会盟诸侯,赵国没参加,却献了一百桶窖藏五十年的上等好酒,示好楚国。楚国主酒吏品尝后对赵酒大是赞赏,但却硬说赵酒藏期不够,酒味淡薄,责令赵国掌管酒食的宰人另送一百桶来。赵国宰人大是叫苦,反复申明陈年赵酒已经全数运来,赵国再也没有这么多五十年陈酒了。楚国主酒吏却以为赵国宰人不懂孝敬规矩,便使出了一个小小计谋。” “何等计谋?”几人不约而同。 “主酒吏偷天换日,将民间淡酒换装进赵国酒捅,搬上了宴席。楚宣王却是极为喜欢烈酒,及至饮下,寡淡无味,怒声责问这是何国贡酒?主酒吏惶恐万分的搬来酒桶,指着那个大大的‘赵’字说不出话来。楚宣王勃然大怒,认为赵国蔑视楚国,便兴兵北上,偏偏却只要赵酒五百桶。赵敬侯也发兵南下,针锋相对,偏偏就不给赵酒!” 孟尝君不禁拍案:“噢嗬,这仗打得稀奇!后来呢?” “后来?在河外相持半月,谁也没讨得便宜,便偃旗息鼓了,这便是旷古第一酒战。” 平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为一百桶酒开战,匪夷所思也。” 信陵君:“亘古以来,有几战是为庶民社稷打的?好生想想。” “噢呀,这楚国主酒吏可是个小人,脸红了。” “脸红何来?小人暗算君子,此乃千古常理也。”孟尝君笑道:“孔老夫子多受小人纠缠,临死前大呼: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 “噢呀呀,谁说这是孔夫子临死前喊的?偏你看见了?” 举座大笑一阵,又借着酒话题大饮了一阵。苏秦笑道:“信陵君是准备了歌舞的,要不要观赏一番?”平原君立即接口:“不要不要!再好也腻了,听说孟尝君春申君善歌,两位唱来多好?”话音落点,便是齐声喊好。 “谁先唱?”苏秦笑问。 “孟尝君——!”举座一齐呼应。 孟尝君酒意阑珊额头冒着热汗:“好!我便来。只是今日难得,我也唱支踏青野歌。” “好!我来操琴。”信陵君霍然起身,便坐到了琴台前。 “齐国《海风》!”孟尝君话音落点,琴声便叮咚破空。孟尝君用象牙箸在青铜鼎耳击打着节拍,便是一声激越的长吟:“东出大海兮,大海苍茫——!” 别我丽人 渔舟飘荡 海国日出 远我故乡 云遮明月星斗暗 水天无尽路长长 西望故土 思我草房 念我丽人 我独悲伤 忽闻丽人一朝去 魂归大海永流浪—— 人们听得入神,肃静得竟忘了喊好喝彩。 苏秦黯然道:“渔人酸楚,当真令人扼腕也。”信陵君笑道:“倒是没想到,孟尝君竟有如此情怀?”孟尝君连连摇手:“惭愧惭愧,我是跟一个门客学唱的,他把我唱得流泪了。”平原君揉揉眼睛道:“好了好了,一篇翻过,该春申君了。” “噢呀,我是公鸭嗓,可没孟尝君铁板大汉势头了。”春申君神秘的眨眨眼睛笑道:“我看呀,我用南楚土语唱一支。谁能听懂我唱的词儿,我就送他一样礼物,若举座听不懂,每人浮一大白。如何?” 苏秦一指周围的歌女琴师与侍女:“那可得连她们也算进来。” “噢呀,也行了,我看看她们。”春申君打量了一圈笑道:“她们也不行,我准赢。” 平原君道:“你就唱吧,我正等浮一大白呢。” 春申君对女琴师笑道:“埙,就吹《陈风》了。”女琴师点点头,拿起一只黑幽幽的埙便吹了起来。埙音空灵飘渺,《陈风》委婉深沉,倒是正相得宜。春申君咳嗽一声,也用象牙箸击打着节拍唱了起来。只见他面含微笑,一副情意绵绵的陶醉模样,口中却是咿呀啁啾呜呜哝哝仿佛大舌头一般,忽而高亢沙哑,忽而婉转低沉,却是极为投入。 嘎然打住,春申君笑道:“噢呀完了,听懂了么?” 众人瞠目结舌,骤然便是哄堂大笑,连连指点着春申君,却是笑得说不出话来。 “噢呀呀,不行吧。”春申君得意的笑着:“这叫寸有所长,举爵了。” 突然间“叮——”的一声,编锺后一个女乐师走了出来:“小女听得懂。” “好——!”举座一片叫好,竟是分外兴奋。春申君笑道:“噢呀呀,你是楚人了?”女乐师道:“非也,小女薛国人。”“噢呀呀,”春申君大是惊讶:“薛国人如何能懂了?真的假的?”女乐师轻声道:“小女虽不懂南楚土语,但却通晓音律。人心相通,只要用心去听,就能听得懂。”春申君沉默了片刻:“姑娘能否唱得一遍?”女乐师点点头,陶埙再度飘出,柔曼的歌声便弥漫了开来: 投我以木桃兮 抱之以琼瑶 非为生恩怨兮 欲共路迢迢 投我以青苗兮 抱之以春桃 非为生恩怨兮 欲结白头好 女乐师一身绿衣,一头白绸扎束的长发,亭亭玉立,人儿清纯得如同明澈的山泉,歌声深情得好象篝火密林中的诉说。众人听得痴迷,却都眼睁睁的看着春申君,等他说话。 春申君站了起来,对女乐师深深一躬:“噢呀,他乡遇知音了。姑娘如此慧心,黄歇永生不忘。”说罢从腰间甲带上解下一柄弯月般的小吴钩,双手捧上:“这柄短剑乃天下名器,赠于姑娘。若有朝一日入楚,此剑如同令箭,畅通无阻了。”美丽清纯的女乐师接过吴钩,却轻声念道:“投我以青苗,抱之以春桃。小女也有一物,赠于公子。”说着从贴胸的绿裙衬袋中摸出一个红绸小包打开,露出一只绿幽幽圆润润的玉埙:“这只玉埙,乃小女家传,赠于公子,以为念物。”春申君接过玉埙捧在掌心,又是一躬,女乐师也是虔诚的一躬。不意二人的头却碰在了一起,女乐师满脸通红,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平原君学着春申君口吻笑道:“噢呀,变成孔夫子啦,如此多礼啦?” 信陵君举爵道:“春申君爱歌唱得好,有果子,来,共浮一大白!” “噢呀呀,我输了,浮三大白!”春申君与众人饮尽,又连忙大饮两爵,竟呛得面色胀红,连连打嗝儿。 孟尝君豪气大发,拍案高声:“酒到八成,来一局六博彩!” “好!就六博彩!”帐中一片呼应。 苏秦笑道:“信陵君是六博高手,你等还不是输?” 孟尝君高声道:“谁说我今日要输?来!我与信陵君对博,诸位人人押彩,如何?” “好——!”连乐师侍女们也跟着喊起好来,显然是分外兴奋。 这“六博”正是流行当时的博弈游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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